梳妝台邊的一把椅子在沒有客人來訪時隻被當作衣架用,椅背上隨手掛了幾件大衣和長裙。鏡子上方中央有一盞吊燈,燈罩內襯的薄幔裡積著一層灰塵,仿佛一丁點兒輕微的觸動就會使它破裂成粉末。
埃爾特寧端著一盆水推開臥室的門,腳步賊似的輕,提著的不僅僅是手上的重量,好像她的身體也需要用大腦神經拉一把才能做出接下來的動作。
房間裡交映著暖調和冷調的光,那是明黃的吊燈和窗外透過窗簾篩入的月光。
步伐緩慢地挪動著,她快要接近梳妝台了。
那是一片危險區域,白色的絨毯被染上一灘紅色,宛如開在寒天雪地裡的虎刺梅,而那根帶著銳刺的軀乾正安靜地靠著椅背呼吸。
男人的四肢呈現出完全放鬆的狀態,一種久違的放鬆,肉/體傷害對他來說簡直習以為常。他甚至懶得處理傷口任由血液沿著指縫肆意流淌下去,另一條手臂搭在額頭上遮住眼,麵色蒼白,嘴唇如同是用了淺色的畫筆勾勒出來的淡淡輪廓,這並不僅是由於失血過多帶來的無氣色,更多的是與生俱來的涼薄。
原本放在椅子上的衣物已經散落一地,埃爾特寧小心翼翼地將手上的盆擱在梳妝台麵。
她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把呼吸堵在喉嚨裡,裝做沒來過的樣子轉身準備離開,左腳剛抬起半截,身型一頓。
手臂接觸到一片炙熱,黏膩的液體順著肌膚流遲鈍的流到指尖。
隱隱地,聽到地板上傳來“滴答”一聲,肩膀下意識倏然慫起。
“站住。”椅子上的人開了口,用血淋淋的手拉住了她。
湯姆·裡德爾慢慢坐直了身子,斜睨著埃爾特寧的背影嘲諷道:“你以為你還能逃到哪去?菲爾特小姐。”
逃即亡。
埃爾特寧將堵在喉嚨裡的氣吐了出來,身後的聲音像是一道邪惡的詛咒,讓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處於一個什麼樣荊棘之溝,她不可能甩掉長滿倒刺的藤條,而操縱這些的便是眼前之人。
湯姆·裡德爾手上的血像是混進了劇毒,一點點滲透她的肌膚,冰冰涼涼,麻痹了左手,令她無力掙紮。
“您想如何?”埃爾特寧一鼓作氣轉過身低下頭地盯著那對如蟒蛇般看不透的雙眸,掩飾住心底的恐懼,視死如歸。
鬢間的汗水低落,她感到自己被剝奪了呼吸的權力。
兩道目光在半空中交織在一起,靜默半晌。
湯姆·裡德爾冷笑一聲,手忽然向下用力,讓她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視角被迫交換,她隻能仰視他,像是手下敗將,像是喪家之犬。
接著眼前的男人輕笑了一聲,修長而有力的手禁錮住她的下巴,指骨分明,沾有凝固血液的大拇指在她乾澀的唇瓣上摩挲,口中漸漸充滿腥甜味兒,灼燒著她的喉嚨。
明黃暖調燈光灑在麵前這張冷峻的臉上也變得陰森可怖,他輕蔑地與她說:“首先,不能這麼居高臨下地和我說話。”
埃爾特寧眼圈微紅,血絲從瞼下向上延伸,她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已經感應不到點頭的指令是被動從大腦發出的,還是因為過於害怕產生的生理反應。
男人的臉離她越來越近,饒有興致地問道:“現在後悔救我嗎?救回了一個......惡魔?”
埃爾特寧愣了愣,她思考過同樣的問題,但都得出了一個答案:“或許不後悔。”
當然,她也沒膽子在這個節骨眼說後悔,惹他不高興。
“為什麼?”
“救人能有什麼理由。”放在平常,隻是她的本能罷了,再來多少次也不會有改變。
“我和裡德爾先生不是同一類人,你視人命如草芥,而我不敢見死不救。”
“隻要是條命?”
“隻要是條命。沒有人會比聖芒戈的人更惜命了。”
雲層遮住了月亮,吊燈的暖光占據了女人的瞳孔,熠熠閃閃。
“是嗎?”裡德爾的尾音上調,帶著幾分譏諷,像是在嘲笑她自以為是的言論,“這難道不是你為了掩蓋自己怕死的借口嗎?”
埃爾特寧的表情一僵,眼神躲閃:“......自己的命更要珍惜,這難道有錯嗎?”
意外地,他暫時放過了她。將受傷的手晾在女人眼前,斂起意味不明的目光,命道:“繼續吧,慷慨的聖芒戈護士。”
埃爾特寧老實地隨裡德爾的意思幫他處理了傷口,染紅了一盆水,麻瓜的武器威力不算大,將彈/頭取出後,揮舞幾下魔杖施一個複原咒傷口便能慢慢愈合。雖然一直半跪在地上不敢看男人的臉,但埃爾特寧還是能感受到頭頂那道能開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