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京清淺一笑,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柔聲說:“玉兒生的太美,比女子都美上萬分,連靜虛宗的少宗主也為你傾倒,若是出去了,修仙界美人排行榜上定有你的名號,我怎能放心你四處亂走?”
薛離玉感覺到他的手指撓著自己下巴,像是逗貓。
他又不是小貓小狗,高興了逗一逗,不高興了關小院子裡二十年不讓出門,他還以為要那樣過一輩子。
其實容雪京的容貌是修仙界數得上的好,不僅仙姑們喜歡,修士們喜歡他的也不少。
但容雪京卻癡癡地望著他。
“玉兒,我今天生你的氣,當著那麼多弟子的麵,說話難聽了點,但我沒在說笑,從今以後,你不許見他,不許和他來往,不許對他溫言軟語,更不許再讓他碰你,尤其是像今天那樣張開腿,讓他碰你下麵,知道嗎?”
他是指謝扶華嗎?他要日日要放血,怎能不見他?
但薛離玉已經不會對容雪京坦誠相待了。
“知道了。”薛離玉淡淡道,“我本就是真心悔過,要留在宗門,專心侍奉您的,自然不會再見他。”
然而他心裡是陰奉陽違,隻想著容雪京惡有惡報。
容雪京眯著眼睛看他一會兒,似乎是在辨彆真假,良久,他低頭笑了笑,長睫簌簌輕-顫,“玉兒知道就好,讓我看看,你這幾日在靜虛宗受了傷沒有?”
薛離玉卻不肯過去,從前不覺得,如今一看,師尊的性格喜怒無常,不知是不是本命劍“凶邪”影響心智的緣故。
他這等人,怎能是雲偌仙尊的徒兒?
雲偌仙尊風光霽月,而他,相傳是從地獄鬼道裡爬上來的惡鬼,被仙尊撿回家,卻在雲偌仙尊身死那一日,迫不及待地做了蓬萊宗的宗主。
容雪京也不惱,一勾手,薛離玉便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像小時候那樣把他抱在腿上,撩起少年烏黑垂腰的頭發,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清瘦的蝴蝶骨,上下檢查他哪裡受了傷。
容雪京一眼便瞧到了他後背的傷,垂眸片刻,道:“玉兒,我真心問你,你想修習仙術嗎?”
薛離玉扭頭看他。
那雙清冷的眼眸卻並沒開玩笑,溫聲問他:“我知道你是爐鼎,除了雙修之外,也有正道可行,隻不過要費些力氣,你想學嗎?”
薛離玉覺得自己好像在渾身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容雪京勾唇一笑,“玉兒想的對嗎?那麼以後沒有旁人的時候,要怎麼稱呼我呢?”
薛離玉終於猜到他本意,可事已至此,他隻能忍住惡心,抿唇道:“師尊。”
“玉兒好乖呀,”容雪京摸了摸他柔順的頭發,眼底似有一刹那的恍惚,喟歎一聲道:“再叫一聲我聽聽?”
薛離玉又道:“師尊。”
“再叫一聲?”
“……師尊。”
“再叫一聲?”
“……”
薛離玉垂下眼眸,說什麼也不肯叫了。
就算是演戲,也該有個度。
容雪京雙眸就那樣看著他,看懂了他的倔強,眼底似有微光閃爍,用大拇指揉了揉少年的下唇,那失了血色的美人麵無比脆弱,好似一盞孤燈,被狠狠磋磨幾下便碎了。
薛離玉知道,容雪京透過他看見了另一個人。
但他不在乎。
仙侍們幫助修士們雙修,這是修仙界默認的規矩,因此,仙侍們都長相姣好,性子溫順,越是大門大宗,仙侍數量越多,蓬萊宗自然也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容雪京並未指使他伺候自己,反而耐心給他梳好頭發,洗了手腳,換了乾淨衣裳,籠罩在溫暖的結界裡,抱去床上躺著。
“玉兒乖,睡吧。”
容雪京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地看他,時不時擦擦他嘴角流出的血,捏捏他柔軟的,但被咬破了的耳垂。
睡夢中的薛離玉去拍那隻手,反被捉住,迷糊間覺得手腕上被人掐著,傷口有些涼。
那傷口被謝扶華施了法術,雖不流血,但也不能愈合。
薛離玉實在太困太累,內裡經脈疼到寸寸欲斷,手無力垂在榻邊。
一雙手溫柔拍他,他呼吸間又嘔出一口血,蜷成一團,嗚咽著睡了。
*
第二天醒來時,屋裡空無一人,床榻乾淨整潔。
薛離玉晨起總是虛弱,頭暈,慢吞吞穿好衣裳,發現那冰藍的布料綿密厚實,抗風保暖。
看起來像是容雪京送他的衣裳,尺碼卻正合適。
薛離玉沒多想,穿上了,照例去摘星樓的時候,也並未覺得寒冷,反倒是守門的外門弟子跑過來,遞給他一個暖手爐。
“薛公子,摘星樓夜裡冷,拿著暖手吧?”
薛離玉朝小姑娘施禮,女弟子紅著臉擺手道:“沒有沒有,舉手之勞。”
小姑娘跑遠了,薛離玉揣著暖手爐開始灑掃。
晌午時分,他坐在閣樓窗邊曬太陽,天上突然掉下一本臨摹字帖,砸在他腿上。
他扒著窗子往外看,什麼也沒有,心想可能是哪峰弟子勤於練字,翻開一頁看見那字帖新墨未乾,一看就是新寫上去的。
那就應該是哪家師兄寫給師弟習字用的了。
薛離玉好好收下來,今夜不該他在師尊身邊當值,正好練字。
因此,待到夜裡無事時,他點了一盞燈燭,自己在摘星樓臨摹字帖。
他要好好寫字,才能看懂古籍,修習仙術。
這樣或許等複活雲偌仙尊,他若遇機緣,也能有一線生機。
夜風幾許,字寫到一半,謝扶華提著燈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