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乾了一杯溫酒,仰頭痛飲,“那一天我妻子的兩個爸媽跟我爸媽來……白雪山度假,沒有碰上雪崩,但是碰上了地震,他們當場身亡。我妻子在家帶著阿瑛,她怕我出事,就來山上找我,但我沒想到那一天是雷暴雨,我的白桃……”到這,沈曜不太能說得下去,哽咽了好幾下,才長舒一口氣,歎息道,“哎,當年我妻子的另外爸媽逼迫,我妻子直接把我介紹給了這個爸那個爸,本來他們是不同意我們早戀的,但是我妻子特彆喜歡講話,三寸不爛之舌……當年,我跟白桃結婚那會兒,季子正就出國留學了。我一直跟他聯係……但後來,我不想了,我什麼都不想了。”
雪女道:“我的能力隻夠救阿瑛的一個魂靈,她喊媽媽喊了好多次啊,你也見不到她……要讓她去投胎麼?”
沈曜已然說不下去,他蓋住自己的臉,喉嚨像堵著鉛,他唉了一聲說:“我的小姑娘最喜歡雪了,她卻死在了雪堆裡。連屍骨都找不到。阿瑛隻能在那座遊樂園裡動,我怕我一去,容風華就坐不住了。”
雪女道:“沈大人依舊年輕英俊啊……能被你這樣的人愛著,是幸福的。”
沈曜道:“如果當時,有個廣播,就好了。”
沈曜重複了一邊,他仰望那場漫天的雪,那如雨一般的大雪好像淚水,徹底墜入他的眼底。
那一天的大雪,很大,舉國歡騰。
季白桃穿著桃紅色的棉服,眼睛彎起,長發及腰,他張開雙臂,擁抱到的,是青春年少最可愛的女孩。他們十七歲相戀,大學畢業結婚,第二年生了阿瑛,第六年,他來到這座白雪山,聽說有人管他叫守墓人。
沈曜每天的習慣是煮一罐雞湯,那塊白板是他女兒纏著他們買的。他不打算要第二個孩子。記得更年少時,季白桃總是喜歡挑挑揀揀一些石頭。
一轉眼,十年了啊。
沈曜說:“如果當時有個大廣播提醒她不要進去就好了……雪女,你覺得我做得對嗎?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再跟她說說話就好了。”
雪女捏袖淺笑說:“哎,你問屋內那位大人不就好了?他畢竟是吸血鬼的純血,若是他要你回去,你也是必須回去的。是你自己也想放下了吧。”
沈曜搖頭:“我放不下……但又能怎麼樣呢。她至少,活在我心中。”
雪女指著屋外道:“雪大了……再等等吧。”
她又道:“看同一片雪,她也日日夜夜期待著與你相逢的一天吧。白鴉殺儘,會有天明的那一天的,沈大人。”
·
小屋內,遊行睡在床上。
剛剛,他經曆恐怖的噩夢,但又記不清了。
容傾脫掉他汗濕的衣服,給他換上新的。
屋內洗澡沐浴的設施一應俱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遊行已經揉著脖子醒來,與他麵對麵目光相撞。
“……”
“……”
容傾解開大衣,裡頭黑色的襯衫解開兩三個口子。
遊行能看見對方分明的鎖骨,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衫,問了句:“你給換的?”
“……”
“想起來了?”遊行故意問。
遊行盤腿坐在硬板床上,抱怨道:“這床真硬。”梆梆的敲了兩下,卻又見容傾頭也不回走去,遊行趕忙下床追上去,急急問道:“哥,我的驚雨呢?我的刀呢?這要怎麼出去?”
容傾想洗澡,屋外的變異人被雪女一並掃了。
他們並沒有受傷,但很疲憊,急需要個熱水澡來醒醒神。
容傾沒跟遊行搭話,他也想故意逗一下遊行。
遊行一把扯住門把手,容傾也捏住門把手,兩個人相互僵持。
遊行沒武器防身,這會兒他哥又跑到一邊,心裡頭不踏實。愣是撥出一點縫隙,又問了一遍,“容傾我刀呢?”
容傾身上現在就隻有一件黑襯衫,因為皮膚極度雪白,他容顏又是那種侵略性的美。遊行看到容傾身上的衣服鬆了兩顆扣子,目光隻好遊移不定,卻還是堅持問:“我的刀呢?它去哪裡了?”
容傾沒跟他爭,但他力氣很大,直接把人一同關進了浴室。
浴室麵積比較窄,遊行看著門關了心都涼了,那種內心的恐懼感湧上來,他本能靠近容傾,卻問:“剛剛,我做了什麼?怎麼我都記不清了?”
容傾想把人推出去,反正他就一臉明知故問。
一邊拆一次性毛巾一邊側身在遊行耳邊道:“哦,漂亮帶勁的野妞兒,大綠茶,夠勁……我在你心中就這副模樣?”
容傾黑發微濕,睜著濕亮的眼睛,明目張膽問。
“……”遊行去拉門,容傾一把摁住,低語了句:“嗯?”
遊行看到容傾笑得輕鬆,他……還未反應過來,容傾把他給摁牆上了,反手鎖了插銷,容傾抬著遊行的下巴上來深深吻下去,唇齒熱烈糾纏。無關乎情·欲,死裡逃生後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容傾的手壓進遊行的黑發,側了側頭,更深更深地吻了下去。
遊行感覺自己的嘴發麻發燙,久久過後,容傾撐在牆壁的手骨節繃得分明,他睜著眼抬起遊行的下巴,那麼笑著道了句,“你就算是死,也未必能逃開我。”
遊行心中某種躁動被安撫,暈暈地點頭。
那是屬於一部分吸血鬼的基因,但它被許無憂給封印了。
吸血鬼純種有多麼渴望他們的伴侶,多麼希望將愛人吞吃入腹,這是本能。
但容傾是克製的佼佼者。
容傾打開門,他拉著遊行的手,無奈道:“出去吧。”
遊行仍想問,為什麼?
他腦子又開始發痛,容傾摸著他的頭道:“你是不是記起了被你爸打的那一次?”
遊行委屈地點點頭。
也就隻是那一次,他印象特彆深。
容傾將遊行摟在懷中,安撫他,歎氣說,“雪女還真能耐。出去吧。”
遊行記起某個雪天的夜晚,也是這般黑,總之沒有儘頭。
他意識恢複清明。
遊行覺得自己能對所有人凶悍,但唯獨對容傾凶不起來,而且,有天然的依賴感般。
容傾看向他,問了句:“你想起什麼了嗎?”
遊行搖頭,他轉過身時親了容傾的側臉一下,說:“我記得這個。”
容傾笑了,他說,“你就是雪天出生的。”
“冷不冷?”
“不冷,但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