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的另外一重身份是審判院的第三位審判官,也隻有他,最早結婚生子,並且最早退出了審判院的隊伍。跟博亞局一樣,審判官也是七位,每一位都是純血。有點類似於貴族,妖怪跟旅人見到他們是依舊會維持原來的稱呼。
沈曜十年來一直待在白雪山,容傾時不時回過來敘個舊。周邊的旅人調侃他們十年了還是這般年輕。但第一目的是敘舊,最重要的就是容風華暗中進行的計劃。雖然目前主神係統權限還在容傾手中,但這個開發的源代碼卻落於容風華之手。
源代碼是十七號台風雨係統的根本,比尋找到係統的核還麻煩,而且更重要的是——容風華在係統後麵完全隱身,根本找不到,這才是更逆天的bug。
當沈曜問起為什麼會這樣時,容傾卻是什麼都不願都說了,一臉神色鬱鬱,沈曜倒是驚訝於容傾的力量退化這麼多,當隨口提到是不是為了屋子裡那個人時,容傾差點揪起沈曜的襯衫領子給他勒死。
沈曜內心腹誹,就知道裝,生怕彆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一樣。
一個上午,沈曜跟容傾這樣過去。雪女一般會坐在桌前跟他飲酒,喝得醉醺醺的,完全像是個醉鬼,每回下山都得給這個巫女花上好幾百塊錢買啤酒,也許還有白酒。兩頰酡紅,還得叫雪狼過來把喝得神誌不清的雪女給送回神廟去。
沈曜端著茶杯節節哀歎,誰能相信雪女是個老醉鬼?天天唱著要去KTV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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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呀呀的叫,白雪山的一天平淡無奇,大雪依舊在下,遊行還在睡覺。平素的遊行每天的睡眠時間是十個小時,而且睡姿既不安穩,但睡下也很安詳。容傾處理了變異人的屍體後外空又是一片澄澈無比。
周遭難免產生一種大地寂寂,無所適從之感。
容傾平素的工作也很忙,白雪山隻有廣播能播放,因為變異人騷動,屋外沒有手機的信號。就算是這樣了,遊行好像也不會給他發信息的樣子。
容傾脫掉外套,他睡到遊行身邊,他將他摟在懷中,抬手將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就那樣看著他,產生了一些思緒。
第一想的是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呢?是我做得不夠好還是其他呢?
第二就是他們的相愛實在是很平常,但這也就夠了,簡簡單單,平凡相伴最是很好。
容傾認真凝視著遊行的臉,他的手探進遊行的後背,手指一寸寸撫摸對方的脊椎,肩胛骨,他發覺對方是真的有些瘦。表麵看著很高,其實就是愛死撐的那個讓他罵死小孩又恨不得叫心肝的阿行麼。當然,這麼肉麻的話大抵隻能放在心裡,絕對不能說出去。
容傾笑著,他把遊行側到一邊死忍著不動的身體給放到懷裡。
比起遊行,容傾是高挑修長的身材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而且並不是那種十分緊梆梆的身材,輪廓偏秀氣,殺傷力卻不容小覷。
容傾依舊遭遇到了困難,遊行感覺有人靠近他,就拚命抵抗,使勁往外挪,他覺得身後的人太熱了。
容傾怎麼會讓遊行跑,他強力箍住了對方的腰,但腿沒有去硬碰遊行的腿,他覺得這樣還是不太禮貌。人該用腦袋理智思考,而且,馬拉鬆柏拉圖戀愛還是很好的。
搞生物化學的舒臨風說他有皮膚饑渴症。
“你容傾看上去不會很會的樣子,但你就是……沒碰到喜歡的。哪天要是你吸血鬼的本能發作,我看你,哈哈哈哈哈!”
“……”容傾覺得自己不會失控。但也真沒想過跟遊行發生一點除了親親以外的事。
容傾心道,親親,最簡單的安慰。
容傾與遊行麵對麵,那是越看越覺得喜歡啊,他忍不住先吻了遊行的眼睛,又吻了遊行的鼻梁,然後堵住了遊行的嘴,幾乎是以拆吃入腹的力道咬住對方的嘴唇。
容傾左手端住遊行的臉,翻了個身,他右手順著遊行的腰線遊走,他覺得青年又變幻成了伊甸園的惡毒之花,勾引著他一步步沉淪,馥鬱芬芳的香氣。容傾隱隱約約感覺遊行張開了嘴,在呢喃著什麼,容傾理智尚存,但卻硬生生把人掐醒了。
有女人的聲音在說——“詛……詛……詛……”
大概,容傾理解以上的親親跟純情意義上的親親還是很不同的。
遊行醒來,腦子徹底清醒,他一把推開容傾,腦子暈眩地痛,但是因為力氣太猛,容傾被他炫到了牆邊。
容傾摸著自己的臉,心中暗道遊行可真是翻臉不認人,乖的時候可憐了哥哥哥哥喊不停,恢複了就當睡過給錢,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他道:“醒了?你親得我嘴好痛,還硬拉著我的手不放。”
遊行:“……”他沒有那般容易惱了,他去揉容傾的臉,又忍不住數落他,“到底是誰不喜歡碰人啊,腰很痛啊,你不知道?”
容傾把被子捏過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青年明明氣質溫和偏冷,怎麼這會安靜揉臉的樣貌又好像身處欲望般的花園,引誘著他不斷沉淪。但待在一起氣質又是那麼溫和清新,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吸血鬼的關係吧,容傾冷不丁道了一句:“不覺得你身上很香麼?”
遊行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回去,也問了句:“那我們之前肯定就是認識咯?”
容傾心生懷疑,倒也不是從前穿越,而是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他,好像又不是他。吸血鬼一生隻有一個伴侶……他問:“你母親是吸血鬼純種?”
遊行點頭,他蓋攏被子,打了個哈欠,又把容傾也給裹被子裡,笑說:“是啊,但我的的確確是人,不是吸血鬼。”
“你不是被我咬了一口麼?”
“有什麼感覺麼?”
“沒有,頭痛加重了,來了係統以後。”遊行打了個哈欠。
隨即他又補充道,“係統穿越是會這樣子的,精神力受損。”
“嗯,也對。或許是我想多了。”
容傾笑了笑,他跟遊行肩並肩,將剛剛忍不住親他的事告訴他並且因此道了聲對不起,但遊行覺得還好,可那一個瞬間,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他看見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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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市在他印象中是人間煙火氣十足的地方,永遠有陽光……是能夠踩著拖鞋上街的城市。
但那裡的天空是一片血紅,隻有一輪血月橫亙上空,枯萎的樹枝,彌漫的血香,食物是冰冷的,什麼都是冰冷的,大雪不斷降落,落得很厚很厚。
琅館也不是有陽光的地方,那裡常年陰冷,凍得人起雞皮疙瘩。
森寒無比。沒有甜糯賣紅薯的阿婆。
Tube,yoube……
江市長……
有個聲音在喊:“阿行,阿行,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他死了,他死了……
一把刀貫穿遊行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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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行感覺到一股劇烈的疼痛蔓延,他麵色蒼白如紙,原本他是握住容傾的手,指甲片刻間刻進容傾手腕裡。
遊行翻身立即掐住容傾的脖子,那麼凶狠地瞪著他,就那麼瞪著他,滿臉的委屈。
容傾的手腕全是血痕,他任由遊行掐著脖子,問道:“你哪裡痛?”
遊行拳頭握緊,手指更加用力地狠掐容傾的脖子。
容傾麵不改色,他把手覆在遊行臉上,擦拭的力道比往臉上掃散粉的力道還輕,他用眼神無聲問,哪裡委屈?委屈了就哭出來。
遊行隻是抿唇。
過一會兒,他全身力氣虛脫。倒在容傾懷中,容傾目光陰鷙,喊了聲:“雪女,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雪女施施然而至,她本在喝酒,聽到容大人的呼喊,暗道不好這個爺要找她麻煩了。
臉上紅紅,她醉得很,轉了個圈,頭發一揚一揚的,佯裝道:“有事?哎呀,不過就是做了噩夢,沒事的沒事的……要不然我再給他唱一曲兒,肯定能好!”
容傾傾身而至一把掐住雪女的脖子,思年在手,直接毫不留情砍了雪女的胳膊一刀,雪亮的刀都是血跡,這是容傾第一次不綁繃帶出手。
白色的血液流出,雪女酒一下全醒!
她雖然不傷不死但是會痛啊!
雪女疾呼一聲,暗罵這閻羅王,不得了。
她沒好氣兒道:“你夢見什麼了?”
容傾道:“京都市的江市長被驚雨一刀斬了,有什麼後果?我問你?”
雪女可以預言,她道:“驚雨是百年妖刀,一般不斬無辜之人……你讓我看看……”
雪女食指中指合攏,她在地上畫了一組法陣。
然而,片刻間,嫣紅的血從雪女的雙眼流出,雪女當即化形,歎息道:“容大人,我估計,你得去一趟黃泉的引生路,這個問題,我無法解答。百年妖刀,往往要主人的生命獻祭……你不妨問問審判長先生,這刀,是誰給他的。”
容傾下床一把撈起昏過去的遊行,今天發生在遊行身上的事太頻繁太詭異,委實讓他有些擔心,但他並不表露太多情緒。
“他的叔叔也就是他的師父。”
“名為遊甚。”
一道亮光刺向雪女的眼睛,險些弄得她瞎掉。
雪女趕忙化為一陣清風往後撤退,她抬手仰麵,遮去麵頰兩側的血痕,隨後眼神恢複清明,她飄到遊行身邊,柔弱無骨的手摸向遊行煞白的臉,又搖搖頭,“這位遊監察殺錯人了。”
雪女在地上尋了個座位,她銀白的頭發曳地,隻見她右手伸向前左手扯住袖擺放平站在膝蓋上,遠處望去,雪女端正地就像一株鬆樹。
她目光悲憫,這是隻有她作為神女接受人祈禱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雪女道:“我非真正的神明,不過是這雪中妖,但容大人應該是聽說過極惡鬼阿修羅與山中聖僧故事的,也有句古話,叫農夫與蛇。阿修羅殺掉了撫養他長大的聖僧,犯下無數殺孽。農夫一心向善,卻反被蛇咬死,中毒不治身亡。”
容傾的手握住遊行的手。
雪女說:“容大人。江楚是該死……卻不應該是遊監察親自動手。黃泉判官簡訣的生死簿上,江楚起碼能活到六十歲,而放眼整個京都市,江楚從未作奸犯科,他更沒有與遊廖有任何交際。遊監察殺錯人,怕是要遭天譴。”
容傾道:“遊行吸血鬼血脈已經被封,難道還是有人替換他了的記憶不成?”
雪女搖頭,“僅止於此,若真要說多。怕遭天譴的是我。”
“你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雪女推開窗戶,又道:“萬事萬物,皆有定數。”
容傾撈起刀就砍這裝逼的妖精。
雪女猴急,“遊行他殺錯人了!這筆賬沒法平。你……你……你看等找到係統的核能不能時空穿越回去。但十七號台風雨具體還能支持幾次時空穿越,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錯了!”雪女有些怵遊行。
此時剛好門打開了,雪女又道:“沈大人不也是自我欺騙麼。若是我說,男人是沒有靠得住的,若他真能開口求我,我未必不能幫他再見到季夫人,隻是沈大人一直不敢麵對現實,的確是非常窩囊了。”
門剛好打開,沈曜跟雪女麵麵相覷。
雪女嘲了聲,這小心眼的男人!
沈曜討厭喜歡同性的,尤其這個人還勾引了他最好的朋友。
對於遊行這種“嬌滴滴”的男人,哭得比女人還可憐的大男人,他心中更是鄙夷到不行。
起初他還願意跟容傾開幾句玩笑,裝一裝,這會兒話都不想講了。
他道:“容哥,我勸你從良……這麼一個大男人,能值得你喜歡嗎?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哭得跟個小孩似的男的,你真要?”
雖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雪女觸到他逆鱗故意找茬還是怎麼樣,就是找個借口發火。
沈曜麵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