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
廣播的聲音再度呲呲響起,距離下山的時間還剩八個小時。
白雪山是係統核密閉的空間,不僅物理上人隻能進去,不能出來。
進去的人出不來會怎麼樣?
被電死。
白雪山上埋伏了高壓電線,時間一到,自動觸發。
人被電到沒有知覺,睡在有雪的地方,淒美地睡去……
·
遊行與容傾分開行動,他要去找出季白桃的屍體,這是他不論作為審判長還是監察官,必須做到的責任之一。
自然,他也跟雪女莫名其妙成為了好友。
對方連著碰了他的臉頰好幾下,講說,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孩子。沈曜跟我熟悉可花了一年多呢。
神女,不,巫女是雪白的長發,嘴唇如花瓣一般停留掃過他的臉,有隱約的酒氣。
一邊飛著飄在他的頸側一邊道,“遊大人,你可一定不要放過陳靜遠啊,這個人對你起了殺心,可是沈曜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對待,若是你跟沈曜作對,那容大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遊行覺得奇怪得很,容傾怎麼不會放過他?
心口熟悉的劇痛傳來,遊行又開始頭痛欲裂,腦袋天旋地轉。
屋外雪停了,幾盞明黃的燈光在這黑暗的夜晚添了幾絲暖色。
陳靜遠待在屋簷下的神色曖昧不明,他在拿手機打電話。
遊行無意偷聽,但事關季白桃跟能不能逃出白雪山的問題,就算是聽到些不該聽的也沒辦法了。遊行側身躲在一棵樹旁,腦袋中響起一個振聾發聵的聲音,“你想死是不是?”
那個聲音不是彆的,而是容傾的。
周圍隻有他一個人。
為了獲取一些信息,遊行隻得屏息以待。
忽略心口的劇痛跟腦海中的聲音。
一把十萬伏特的高壓電槍對準了遊行,那個人一步步迫近。
身後還有人,有人拿著槍,還有人拿著繩索。
陳靜遠說到做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一分鐘的時間很長,足夠窒息,心生慌亂。
遊行身手尚可,但熬經了幾場幻夢,現下又處於昏天黑地的痛苦記憶中,能不能安全離開,還是個未知數。
陳靜遠是故意的,他知道審判長的目的何在。
屋簷遮住他的表情,隱隱約約看到他勾起的嘴角弧度。
白雪山有很多補貼,山下就是金礦,並且至今無人開采,他靠這個倒賣掙了不少錢。
呲呲呲——電流聲。
遊行一邊忽視腦海中的聲音,一邊凝神細聽。雪女給他說了沈曜跟季白桃感人的愛情故事。
他們在一起七年多,約定生下一個女兒,名字叫阿瑛。從校服到婚紗,那一場漫天的雪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陳靜遠道:“哦,季白桃啊……我……”
遊行腦海中又出現那個聲音,溫柔殘忍的,明明白白屬於他戀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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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你,就憑你?你憑什麼要讓我喜歡你?你以為你是誰?”深入靈魂的拉扯,他仿佛還能看到那人蹲在他麵前,後方有好幾個人壓著他的手,逼他跪在地上,那人殘忍抬起他的下巴,嘴唇薄涼無情,潔白的皮膚,馥鬱的香氣,無可救藥的沉淪,墮落。
“你命定之人是我,又如何?我卻不想你做我的命定之人……你滿身都是罪惡,我為什麼要接受你……”
黑色的製服,紅色的眼睛,看不清的麵孔。
冰冷的溫度。
“你一生都不配擁有陽光……吸血鬼怎麼可能待在陽光下?”
時光仿佛穿越,一柄刀刺穿他的胸膛,那人又用殘忍的語氣說,“但除了我,你也沒辦法喜歡上彆人。命定之人,你為命定二字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但我愛你麼?我什麼都能給你,唯獨,我不、會、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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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殘忍至極。
遊行勉強保有理智,仿佛又能聽見那人用溫柔的聲音如風般呢喃,“你很想我是不是?你骨子裡渴望我,就是一種本能。”
當背後的人拿起棒子敲在他脊梁骨上時他還沒反應過來。
——嗯!
動作過大,地上有鮮紅的一灘血。
遊行憤然轉頭。
心理生理上的折磨暫時被疼痛冷卻。遊行左手壓上後頭那人的喉管,地麵一聲巨響。
拿棒子的那人墜於地麵,遊行一腳踩上他的頭,死命碾了兩下。
後方那人手持高壓電棒,小步小步後退。他碰到了石頭,愣怔之間。遊行抬腳踢上他的後腦勺,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呼,陳靜遠的手機落地,他空張著嘴,一時間無法移動。
陳靜遠喉頭微動,目光驚恐。還沒跑出一步,遊行速步上前,猛抬右腳踢向陳靜遠的後背,嘭的一聲,陳靜遠眼鏡碎裂,遊行左手擰過陳靜遠的雙手,右手往上揪緊了他的頭發。
陳靜遠感覺自己頭皮都給扯下來,他完全看不到青年後方發紅的雙眼。
遊行徒手捏碎陳靜遠的左肩。骨裂的聲音特彆大,遊行壓著嗓音問:“我問你,你在雪山做了什麼?”
陳靜遠的整個身子彆成一個圓弧,痛到咬牙切齒,心罵這個人怎麼如此凶悍,果然小看了他。就這麼幾秒的沉默,遊行往後揪陳靜遠的頭發,逼迫他仰起腦袋,他繼續伏在陳靜遠耳邊問:“我再問一遍,你在雪山做了什麼事?”
陳靜遠哀呼,眼淚反射性垂著流下來,他哭訴道:“我說!我說!你饒了我,我、我、我在雪山挖金礦,我、我學生的老婆死了,我沒敢跟救援隊說!我說!”
遊行牙根咬緊,心緒平複。陳靜遠以為自己求饒起效了,沒想到遊行一腳踢向他的命根子。
冷笑聲傳來:“就這?”
遊行目光沉沉,眼睛是深紅色。
容傾與沈曜走上前來,他們看到陳靜遠跪在地上起不來,他道:“我說,我說,季白桃本來不用死的,我……我不想……我被醫院開除無處可去,就在他們父母的車上做了手腳,我錯了我錯了……”
當場趕到的沈曜,他跪在地上,他揪起陳靜遠的領子,一遍遍沙啞著嗓子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沈曜無力喊話,就那麼問,一遍遍地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沈曜哭不出來……這個老師在他失去一切時給他送藥送飯,忙上忙下,辛勤極了。
陳靜遠平靜道:“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你不缺錢但是我缺錢啊!我要養老婆,養孩子……我又沒作奸犯科,她確實死於雪崩啊。”
沈曜揪著領子放下來,他再說不出一句話,然而,一群人已經圍了上來。
雪女自半空中來,她垂著的袖子輕柔一擺,輕聲地哼笑。
容傾把手蓋在遊行的眼睛上,他問沈曜:“交給你,能不能行?”
沈曜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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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呼嘯,大雪遮日。
五歲的遊行臉蛋蒼白,他抱緊了自己的手臂,手瑟瑟發抖,但是他隻有一件很薄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