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頌咒沒有一點成效。但是出乎束星搖的意料,劍把那條手臂死死釘在窗上,傷口處不斷湧出黑色的血,手臂奮力掙紮,想要從劍下抽身。
束星搖足尖落窗,拔出劍來,一腳把手臂踹了下去。
拜她實用的火符所賜,屋子裡已經找不到落腳點了,束星搖覺得短短幾個呼吸間,自己的後背都被燒爛了。
束星搖看清自己在火海之中,一劍劃開了左掌,掌心的鮮血淌到地麵,直接燃燒了起來,她低聲念道:“火陽四光,重明。”
束星搖的視野被淚模糊了大半,恨不得把手掌整個剁掉,但她提著劍就往前衝,火從四麵八方舔舐她的衣擺,但她根本不在乎一樣,或者說,在重明火的加持下,她感覺不到火。
她把掌心的血抹在劍刃之上,劍上精巧的紋路隱約透出光亮,但僅僅明了一瞬,立刻黯淡下去。
束星搖才不管這些,她隻是從那三人沒有顧及到的最後一方精準切進了鬼魂之中。
她眼裡是有懼意的,每貼身斬殺一個鬼魂,對方空白的臉都讓她生出一種嘔吐的念頭,她覺得自己的胃緊緊皺成一團,身上哪哪都不舒坦,但收割鬼魂的動作愈發嫻熟。
她沒有控製這把劍,也不是這把劍控製著她。而是她的記憶,那些記憶如洪水一般湧來,沒法讓人抗拒。
束星搖停不下來揮劍的動作。
她用的也隻有一式,最簡單的橫斬。
直到另一道新月似的劍影映入眼簾,束星搖才勉強遏製住殺戮的念頭,將劍狠狠插在地上。
束星搖的呼吸微微急促,從喉嚨裡咳出一口深色淤血,抬手看了一眼。
咬破的兩個指尖和左掌心的血一開始就沒止住,剛剛又連著念了三次咒,幾乎抽乾了她體內本就不多的真氣,這具修為才開光的身體當然撐不住。
雖說這些鬼魂看著數量極大,但正經從戰鬥力來說,全是菜鳥,按照修道者的境界劃分,水平都是最低階的開光。
束星搖清完了一邊的場,跪在地上想死,太痛。她之前連獻血都覺得痛,彆說自己把自己掌心劃破了。
重明的火符早失效了,周圍的火光跳躍著,把她嚴絲合縫地圍住,她的身影幾乎要被吞噬。
束星搖逐漸渙散的瞳孔裡映出衝天的火光。
她越覺得痛,就越清醒,想暈都暈不了。於是她咬破舌尖,高頌:“仲離丹水,止!”
經脈中的寒氣受激,猛烈地衝撞著,束星搖一個劇痛難忍之下又哭了起來。她拿衣袖一抹臉,拎著劍往回走。
火勢弱了下來,因為能燒的都快燒完了,周圍是一片燒焦了的斷壁殘骸。甚至還有一股甜甜的麝香味,束星搖不願意細想下去。
鐘響。
又一聲。這一次的鐘聲在天與地之間久久回響。
地麵毫無預兆地裂開,束星搖避無可避,因為開裂的是整條街每一寸土地。
在開始下墜的那一刻,束星搖出於本能地,求生意識極為強烈地喝道:“八景見形,明!”
僅存的一口真氣被毫無保留地灌進心脈。
束星搖下墜了十個呼吸之間還沒有落地,她就知道自己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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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星搖以前特意了解過,高空墜落後的感覺,什麼清晰感受到骨頭的碎裂,什麼痛覺會延遲,什麼靈魂被震出來的。
她不是求知欲旺盛,她就是單純的想知道怎麼描述痛苦。
束星搖很難想象自己第一想法是,真硬,不隻是地,還有自己的骨頭。
她隻能安慰自己修道者生命力頑強,除此之外就是時不時擦擦眼淚。她是後腦勺著地,能看見頭頂成群的流螢,星星點點的個體連成一條漫長的、看不到儘頭的星海。
心脈的真氣緩緩流進每一條要碎不碎的經脈,龜速修補著這具破爛軀殼。
束星搖數螢火蟲。
數到一億多隻的時候,她手腳並用從地上起來。
那把劍在不遠處,蒙了不少灰,束星搖的衣服上全是血,擦不了,她直接把劍用成拐杖,慢騰騰往前走。
束星搖打了幾個滑,因為太滑了。看著那一塊塊光滑可鑒的金磚,她心裡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地板每天得用多少血細細擦拭。
她正欲把劍往下一捅。就聽見一道飽含驚恐的聲音製止她:“彆捅彆捅!夭壽啊!”
束星搖的劍尖輕輕敲地,她轉眼去看。沒太大懸念,她看著對方的一身整潔如初的錦袍,搶先開口:“所以我們這是在哪兒?勞煩你先解釋這個。”
“彆彆彆,我先跟仙子您自報一下家門以示誠意。這個呢,在下是,”那人吞吐了一下子,似是不好意思,“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