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沒本事遊得比魚快,也沒那麼幸運遊的路徑沒碰著一條大魚。
她用提前準備好的匕首把手掌全部劃拉開來,正麵遇上妖獸張嘴的尖牙就是一記“仲離丹水,薄寒!”,直接給凍僵了,雖然時效短,但總歸脫身了。
束星搖遊得快脫力了,遲遲見不到底,隨著水壓的不斷升高,束星搖腦子有點昏沉,一咬嘴裡的軟肉,血的甘甜讓她恢複一點清明。
她漸漸使不上勁,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腳就差一點要進妖獸嘴裡,立刻爆發出求生的意識,頌咒:“八風駕霄,景式!”
風聲那麼尖細,但在感知上卻那麼小,仿佛隻吹起了一陣微風,但周圍的海水被風勢所扭曲著向外擴散。這陣風像把無形的利器,在妖獸與束星搖之間硬生生切開一片空白。
妖獸忽然無法再前進哪怕一寸。因為它麵前的是一片空白,而不是海水。
要怎樣才能遊過空白?它不知道。
束星搖也不知道,她頌完咒就轉頭下遊,隻記得湧到嗓子眼的血稠得能拌豆子攪粥喝。
越到下遊,追來的妖獸越少,束星搖得心應手起來,規劃路線越發可靠。
又約莫半柱香過後,束星搖快要撐不住被海水不斷擠壓的痛苦,舌下的避水珠也化得差不多了。束星搖開始產生微弱的耳鳴。她強行打起精神,用指甲扣破肩膀上的刺青,穩住身形。
強烈的疼痛將其他感知儘數壓過,遵循著忽如其來的直覺,束星搖往某個方向遊去。
前後數下來,束星搖已經在水裡遊了一個時辰。全憑肌肉記憶在遊,腦子除了頌咒一點不工作。她沒法,她發現自己能力隻能靠肌肉記憶,用劍也好,射箭也好,連咒語也是。平常想破腦袋一個額外的咒語都不記得,一到危險關頭立刻脫口而出。
所以她腦子很空,一空就能發揮出十成十肌肉記憶的實力。
束星搖拚死拚活在腦袋炸開前遊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扇被鎖鏈重重禁錮住的門,什麼材質以束星搖的知識儲備看不出來,但她能看出來那些鎖鏈分明是白骨打磨而成的鏈條。
在正常情景中,束星搖會覺得這些白骨還挺有藝術氣息的。表麵光滑,瑩瑩如玉。光憑那些璀璨的幾乎讓人想流淚的光澤,就足夠了。
鑒於束星搖累得想死,沒空細細讚歎,就直接燃火把鎖鏈燒了。
束星搖一直用離朱火,唯一的原因是它什麼都能燒,而且會一直燒。
這次也一樣,那些鎖鏈就跟乾草一樣極易被點燃。融化時流出銀色的液體,很快凝聚成固體,在海水裡閃爍著。
束星搖耳鳴的越發厲害,已經聽不清火焰的嘶鳴聲。在鎖鏈熔完的下一刻就推門摔了進去,眼前一黑,暈了。
她背後被打開的門慢慢合攏,最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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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八都上京。月上枝頭。
白侯蕊剪了一段燭芯,燭光在她眼中跳動。
這屋裡燭影隻有小小一角,白侯蕊卻行走毫不受阻,輕鬆自若地在妝奩之間勾出來一個耳墜,慢慢給自己勾上。
她看了一眼天,行至門前,彎腰撿起因侍女隨意擺放而倒地的油紙傘,斂裾邁檻。
偌大的白府上下悄無聲息,原本應立於各房門外上夜的侍女家仆無不沉沉睡去,白侯蕊一路走得順暢,很快出了府門。
她立在石獅子旁,靜靜等待。府前兩盞六角雲紋燈顯出兩抹猩紅的光亮。
垂秋野從巷子拐角處的陰影裡緩步行至燈下,紅衣烈烈,腰間懸劍。
“師尊。”白侯蕊溫聲問候。
垂秋野抬眼一笑:“好久不見。”
他眉眼的著色本就濃烈,揚眉露笑時最是一段風流意氣。
“我很想您。”
白侯蕊斂裙,絲履邁下台階,垂秋野給她搭了把手,寬袖垂落,露出的一截素白手腕線條流暢。
白侯蕊指尖比他的劍還要冷。垂秋野沒有在意,待她在平地站定,懶聲笑問:“要去見令主嗎?算算時間她也應該到地方了。”
白侯蕊把油紙傘傘麵撐起來,輕而慢地搖頭:“令主能解決的。我們去見女魃。”
兩人並肩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落葉聲簌簌。
垂秋野用胳膊環住她的肩頭,沉吟片刻,道:“如果她不配合呢?”
白侯蕊低低咳嗽了一聲,語氣輕柔,卻暗藏殺機:“那就隻好殺了她。”垂秋野很無奈地:“希望她拎得清。”
“令主怎麼樣?”白侯蕊偏頭,示意對方停下。垂秋野收回放在白侯蕊肩上的手,隨意垂手而立。
城門口的一匹白馬被主人撫摸著鬃毛,停下躁動不安的馬蹄踏地聲。看到街口二人,著煙霞色華服的狐麵女子斂裙見禮:
“人君。”
其聲如珠玉相扣,帶著幾分稚嫩的少女氣息。
“令主很好,就是腦子不太好用。”垂秋野主觀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