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玉從長街溜達到西街,抓了個賊,救下一隻爬樹上下不來的小貓,還順道幫西街孟屠戶抓回了從家跑出來的……豬。
低頭嗅,衣裳沾了豬舍味兒。
她蹉跎了些許時日,才相信滎芮的話,十六衛是真的清閒。
無事可做,正在賣葫蘆的地攤上逗留,兩個販菜的婦人正津津有味地議論著近日上庸城最能稱之為談資的事,說到動情處連招呼客人都忘記了。
一婦人道:“聽說了嗎,姓邱的那個浪蕩子又糟蹋了一個姑娘,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另一婦人道:“可不咋地,邱家還想用錢打發嘞,那姑娘是個剛烈性子,要去官府告他咧。那哪告得贏啊,人家爹是官老爺呦,聽說他們家宮裡還有人嘞。”
陳良玉眼皮跳動,她站定按了按眼瞼,“大嬸,您剛才說,又糟踐一個姑娘,是何意?”
那大嬸一麵給菜葉灑水,一麵熱絡道:“姑娘,你長這麼標致,碰到那姓邱的可得離得遠遠的,不是個東西!花樓他不去,就愛糟踐清白人家的姑娘,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了。”
“庸安府不管嗎?”
那嬸子矜誇起來了,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對陳良玉道:“姑娘,瞧你年歲不大,不曉得吧,那姓邱的家裡是做官的,官還不小嘞,你前頭交了狀紙,後腳人家家裡就知道了。這不是,邱家看錢不好使了,又怕事情鬨大,正逼著那姑娘過門兒呢!”
一旁的婦人搭茬兒,道:“嗬忒,誰要嫁去畜生窩,嫁過去做小妾繼續讓他們家人糟踐咯?”
陳良玉抬頭,見一片明朗天空,卻照不見底下的穢惡事,“天子腳下,猖狂至此。”
“過幾日升堂也是白升,還不了人姑娘公道。”
菜婦哼氣,又去吆喝著攬客了。
陳良玉忽感太陽穴一陣兒刺痛,她閉著目揉了兩下,再睜眼時,斜街那邊起了騷亂。
“打人啦,打人啦!”
陳良玉收回耳識,拔腳疾步往那裡去。
裁縫鋪門前,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左右的男童被一群人拖在地上毆打,為首的人是個綾羅綢緞裹著的男子,配飾叮叮當當掛了一身,看起來挺瘦弱,眉目間卻有一股戾氣。
裁縫鋪裡一對夫妻跑出來哭喊著求饒,被那少年手下的人控製住,周圍許多人圍觀無一人敢上前阻止。
“住手!”陳良玉出聲喝止。
為首男子挑釁地看著她:“你誰啊?敢管我的事?”
陳良玉走上前扶起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孩,護在身後,不答反問:“為何打人?”
男子又問一遍:“你誰啊?”
陳良玉再簡單不過地提了姓名,“陳良玉。”
“陳良玉,”那少年重複著這個名字,隻聽一聲拖著長長尾音的‘哦--’,他突然變得很興奮,“陳家的,庸都紅人兒,開罪不起開罪不起!”
冷嘲熱諷下,棍棒小弟跟著打諢起哄。
陳良玉指著抱成一團的三人和被禍害得不成樣子的店麵,厲色道:“道歉,賠償,然後跟我到衛衙走一趟!”
男子一愣,隨即捧腹大笑。
手下的人也跟著哈哈地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裁縫店夫妻上前來勸阻:“姑娘,我們沒事,你彆管了啊,快走吧!”
陳良玉又重複一遍:“我讓你道歉,賠償店家損失,然後跟我去衛衙。”
那人收起了誇張的笑聲,高傲地抬起頭:“你爹剛回庸都,你不認識本公子,不怪你,來我告訴你,本公子姓張,名嘉陵,字……還沒字,號,也還沒號,等有了再告訴你。”
“不認識,沒興趣,我讓你道歉。”
裁縫夫婦又急忙勸道:“姑娘,我們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你快走吧,啊,快走吧,你惹不起他的。”
張嘉陵麵帶譏色,道:“我爹乃當朝右相,小小十六衛,不過是皇上賣宣平侯麵子隨手賞了你個閒差,真拿自己當根蔥了,彆說是你,就算你爹來了,今日他也管不到我身上!”
陳良玉站在嘩笑聲中,麵色不改,冷淡地道:“張相譽滿天下,兒子竟是街頭潑皮,實乃虎父出犬子。”
“你說什麼?”張嘉陵隱約動了怒。
“我說讓你道歉!”
陳良玉的好性子已被磨得差不多了,一聲厲喝,利劍已架頸側。
張嘉陵還真叫唬住了,“你,你你……”結巴了片時。
她是真正斬下過敵軍頭顱的人,殺意一現,光是圍著看熱鬨的人,也被激得立起了渾身的汗毛。
劍刃觸膚,張嘉陵反倒少了懼意,“我脖子伸出來讓你砍,你敢嗎?”挑釁之意昭然,“讓我道歉可以,你赤手空拳跟本少過幾招,若你贏了,我道歉,還賞這一家子一百兩紋銀;若你輸了,麻溜兒滾蛋,從此見了本少自覺點繞道,彆讓我再看見你。”
這裡是庸都,皇城腳下凡事要講公事公辦,打個架還得顧頭顧尾,不自在,若是在北境,不要說過幾招這種小請求,她一準兒會讓張嘉陵記住彆惹不該惹的人。
“我是武將,不與人鬥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