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小修錯字)……(1 / 2)

天光澆注在薑遙寬鬆的外袍上,金輝在她眸中流轉,如同神明降臨。

她卻離開了萬丈天光,大笑起來。

像溺水之人重新呼吸,從未有過這般暢快。

薑遙心思縝密,怎會不知皇妹送自己那些仙俠小說是何意,怎會不知皇妹撒嬌要她成立女閣的目的,怎會看不見亮晶晶的眼瞳底下有灼灼星火。

怎會不知,大權在握的吸引力。

她想到父皇。

皇帝如今在至尊之位坐得穩當,才能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姿態,但當年烽火連天,他籠絡世家、殘害手足,掐著先皇的脖子讓他改立遺詔的時候,一點都沒手軟。

大臣覺得父皇不該當皇帝,他就把大臣殺了,殺到無人敢諫。

也許大臣會更加反對薑遙當皇帝,但她不介意女承父業。

她想起自己。

過人的聰慧讓她在宮中活得遊刃有餘,但也讓她無所適從。

看到太子不堪入目的策論不能指點,聽聞勞民傷財的朝堂決議不能置喙,知曉哪家德才兼備的女郎最終嫁作人婦隻能拍手祝賀。

裝作懵懂也是很累的。

薑遙弓著背,痛快地笑著,笑聲響徹整個疏芙宮。

守在殿外的流雲瞥一眼受驚的宮人,後者噤聲,停在原地。

薑狸看著皇姐,平靜的目光裡既有景仰也有憐憫。

這兩種情感竟然能同時存在。

笑聲漸息,薑遙扶著案幾抬頭,眸中潛龍呼嘯。

皇妹和自己一樣,並非懵懂糊塗,過去卻長時間躲在宮內,不願在人前走動,是對這世間多有失望,還是一直在忍耐不發?

現在,皇妹比自己先忍不住,主動挑明。

薑遙見過皇妹的身手,知道她並非池中物。

可皇妹選擇了自己,在她麵前稱臣。

薑遙:“前路並非坦途,也許很快就會中道崩殂,你我死於非命。”

薑狸知皇姐心意:“風險越大,收益才會越大。姐姐是覺得,自己鬥不過那幾個窩囊廢嗎?”

皇妹說話大膽,薑遙也放鬆了些,白了她一眼:“過去倒隻看見乖巧可愛,倒不知你一直想造反。”

又喃喃道:“兩個人走,總比孑孓獨行要穩妥些。”

薑狸:“姐姐此言差矣,天下女子皆為依傍,你我並非孤軍。”

不久之後,但凡是身懷才學又胸有丘壑的女子,都會前來為大公主效力。

世間藩籬重重,唯有大公主不會拒絕女子。

“阿狸說得對。”薑遙輕拍著桌案,“既如此,我將朝中情形講予你聽。”

這天夜裡,疏芙宮至醜時仍有幽幽燭光。

皇姐最先講的不是六部尚書和宰相君王,而是皇後。

準確來說,是皇後出身的峪陽崔氏。

峪陽崔氏可謂當朝第一大世家,才人輩出,支係盤根錯節,一度在朝政中隻手遮天。

不過,也隻是“一度”而已。

皇帝當年逼宮,帶的是妻家的府兵;朝中波濤洶湧,是崔家為其擺平。

兩家曾有過蜜月時光,然而新皇登基不久,卻要大力削弱世家,廢了右相,剪掉旁支,罰沒家產。

崔氏本以為奇貨可居,不成想養出個白眼狼,反噬自身。

皇後自然非常不滿,多次以從龍之功威脅,日日在乾光殿前求見。

據內侍的小道消息,皇後曾經指著陛下的鼻子大罵狼心狗肺。

但是後來,太子出生了。

不知道兩人還說過什麼,反正皇後從此隻待在坤寧宮安心撫育兒子,也不去乾光殿為崔氏說話了。

皇帝為了安慰皇後,或者說慶賀太子出生,也沒有再繼續為難崔家,隻不過崔氏傷掉的元氣,至今沒有恢複。

薑遙躺在皇妹的床榻上,一手枕在腦後,聲音空靈如鐘罄,像在講睡前故事。

“不過,爛船還有三千釘,崔氏仍然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戶,本朝賜爵稀少,而崔家卻有世襲的爵位。”

薑狸:“是宣恩侯嗎?”

薑遙想起冊子裡所寫,並不訝異皇妹知曉此事,“是的。父皇要削弱世家,勢必重視科舉,心心念念要發掘一批忠心耿耿的天子門生,可惜啊。”

天下莘莘學子,兩成冠以世家姓氏,八成被世家扶持。

宣恩侯在其中出力最多。

皇帝不是不要崔姓子弟做官麼?那他們就養幾個不姓崔的貢士。

借著一點燭光,薑遙望著床頂雕花。

今年春闈,最終能走進殿試的,能有幾個寒門?

……

厚重的狐裘收入籠中,換上輕薄的紗裙,底下卻穿著厚實的馬靴。

流雲直笑,還好去的不是皇家宴會,不然這樣的搭配會被嘲笑三年。

薑狸在銅鏡前轉了一圈,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三公主載著小侍女打馬出宮,額頭上覆蓋一層細汗,侍衛望之生畏,一時不敢攔。

不對,三公主身懷令牌,本就不應該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