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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地捏住它,仔細辨彆出了它的型號。這款竊聽器采用最新的 DSP 技術,尺寸小、功耗低、商業竊聽必備。
自己已經被懷疑,還是所有賓客都被監聽?
謝昭不慌不忙地把竊聽器原封不動地埋了回去,她自認為她的行動到目前為止沒有漏洞。
她從行李裡掏出兩本9英寸高的《聖經》。其中一本打開,裡麵有一個長4英寸,寬2英寸,高0.5英寸的空洞,放的是一次性手機。
謝昭不是憑衝動行事的人,她再行動前做了幾套預案防止意外發生,也計算過每一種風險。
陳董非常多疑,所以臥室被監聽沒有超出她的預料。為了防止目前的手機也被監聽,她提前準備了一次性手機。陳家沒人信教,《聖經》是最常見也是他們最不會有興趣打開的書。
甚至為了防止藏書裡的手機也出問題,她早已假裝求婚的人預訂了一個蛋糕三天後送給她,蛋糕裡麵中空放禮盒,放的還是一次性手機。
最後,她打開這座豪宅的內部設計地圖。
這棟建築原本是修道院後來被貴族買了下來變成私宅,為了貴族們的隱私和安全設計了密道。
謝昭找了她在意大利的房產經紀人,假裝要買一棟同一時期出自同一建築大師設計的豪宅。
她以考察安全為理由,套來了內部設計地圖。
謝昭在來之前就知道自己會住進這間房間,因為她不斷地在和索菲亞聊天的過程中刻意暗示自己的喜好。為了討好她這個貴客,索菲亞一定會把這間唯一滿足她需求的房間留給她。
通過這間套房的衣櫃就能到達隔壁廢棄的房間,隔壁房間裡就是密道的入口,而密道另一端能到達書房。
這時有侍者敲門請她下去,輪到賓客們和新人拍照。
謝昭在門把上纏上白色的貓毛,這樣如果有人趁她不在時進入她的房間,她就會知道。
她關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衣櫥門大開著,鎖上的獸好像也在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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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走下長長的大理石台階,穿過滿是浮雕的石柱走廊,攝政風格的客廳,她沒有抬頭,沒有停步,但目光已把上方的監控全部摸了一遍。公共區域全部安裝了新的攝像頭。大區域的攝像機應該能旋轉360度,分辨率至少有1080p,她想人臉隻要出現就逃不掉被鎖定。
她走出門外,豪宅建在極高的石基上,出了門還得再下螺旋石階才能到花園。
她站在石階頂端往下看。
意大利的下沉式花園裡,檸檬樹的綠葉在陽光下透亮如同翡翠。幾隻海鳥在樹下踱步。
巨大的絲柏樹下,賓客們端著香檳三三兩兩地聊天。新人站在白繡球花架前,受邀來的媒體正拍照。他們身後的大屏幕正循環播放兩人的合照。
此時,大屏幕上的照片突然變成了幾個女人的黑白遺照。
黃銅紙錢從高空飄灑。
人群尖叫紛紛。
【照片裡的女人都是樂乾已過世的藝人】有人認出來。
這信息像石子砸入人群,立刻炸起一陣嘈雜聲。
樂乾這家娛樂公司一直有逼迫藝人陪酒的傳言,十二年來加上謝昭的姐姐已有四位藝人以抑鬱症為由宣告自殺了。
這信息像石子砸入人群,立刻炸起一陣嘈雜聲。
花園裡自動鋼琴突然開始放葬禮進行曲,停也停不下來。
遠處高達七層的訂婚蛋糕上的新人立牌不知何時變成了兩個紙紮的人。花籃全是黃白菊花。
仔細看香檳色係的甜品台上擺的竟然全是貢品。幾個服務生則聲稱自己絕對把甜品擺好了,一轉身才看到這些東西。
保安勒令媒體停止拍照,但原本隻是來拍婚慶活動的記者們此時就像蜜蜂一樣興奮地亂轉,相機瘋狂捕捉著混亂。
喝香檳的賓客,泳池邊閒聊的,聽交響樂的,坐在遮陽傘下的,此時都在互相低語。
端著一銀托盤起泡酒的服務生從謝昭身邊穿過。
她取了一支銀質托盤上的普羅塞克,一步步走下台階。
謝昭欣賞著眼前混亂的宴會,舌尖上漫開蘋果,蜜瓜與奶油的甜蜜。
陳董在保鏢們的保護下剛進入花園就被媒體圍攻。
“婚禮為何變葬禮?照片中幾位女士的死亡和樂乾集團有何關係?”
謝昭在人群中緊盯著他的臉,但找不到一絲她想要的驚慌。
“這種恐怖事件是在惡意損害我們的名譽。請各位立刻停止拍攝,不要助長這種惡行。”風暴中,他穩如泰山。
“公眾有權知道真相。”
“真相是競爭對手在惡意製造醜聞,傷害恐嚇我的親人和賓客。”他應對從容。
“您是希望我們隱瞞事實嗎?”
“我希望媒體不要越過道德底線,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他厲聲道,“我們會儘最大能力安撫受驚的賓客。”
陳董指揮安保立刻清場轟走看熱鬨的媒體,又以怕客人受驚為名讓服務人員馬上請客人們全都回房休息。
他反應迅速,三言兩語壓製住了混亂。
服務生來問他們貢品紙錢這些怎麼處理。
陳彬浩麵色慘白:“還是彆隨便碰吧,要不找個風水先生——”
“你閉嘴!”
陳董從服務生手中扯過黃銅紙錢就撕掉。
“裝神弄鬼能嚇到誰?活著是短命的人,做鬼也是個短命鬼。”
他一側目,隨口問旁邊的謝昭:“謝總,你說是不是?”
謝昭點頭:“不錯。”
隻可惜你們運氣不好,要對付的不是鬼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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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式庭院,綠林裡陣陣蟲鳴鳥叫,空氣中彌漫著新剪的玫瑰香氣。
濃蔭密布的長廊頂端纏著白紗簾慢,被風吹得鼓起再落下。陳家一家子和幾位顧問高管還有謝昭圍坐在長桌旁。
陳董環顧四周微笑道:“我孤陋寡聞,沒聽過女鬼會在大白天專挑媒體拍照的時候現身呢。”
公關顧問說:“必須迅速反應,不能讓害死女藝人冤魂索命這種離譜謠言發酵。”
陳董冷笑道:“我看不是女鬼,是內鬼!有鬼正在我家裡,也許和泄密給空頭的是同一個。”
他掃視每一個人:“鬼是誰,各位有什麼高見?”
他先看向新婚妻子梅:“訂婚宴是你負責的。”梅和他的兩個兒子年齡相仿,陳彬浩很反對她也加入信托基金。
梅立刻撇清自己:“甜點訂的是Pasticceria Marchesi,絕對沒有錯,訂單賬單包裝都在。我怎麼知道Prada旗下的甜品也能變成貢品?”
陳董看向私生子陳慶,他與弟弟陳彬浩一直不和。
陳慶哼道:“初步調查完全追查不到喪葬品的來源。從婚慶供應商到服務生都咬死了自己沒問題,出現這種結果是鬨鬼。”
“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所有物品,還要不被追查到,這得買通多層中間人?從供貨商到服務生,偽造多少虛假身份?而且得加密付款,無法追蹤資金來源。在攝像頭下玩障眼法,時間掐得這麼精準,連補救的餘地都沒有。”
“這麼大陣勢,手眼通天,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私生子掃了謝昭一眼:“我太蠢笨不能理解,得問謝總這樣的聰明人。”
他明麵上最反對謝昭注資,隻要和她說話就帶刺。
陳董微笑看著謝昭:“您認為是誰?”
聽到陳董叫她,謝昭沉思了幾秒。
“製造輿論醜聞無非是想再壓低股價。也許是空頭,也許是想借機收購的人,你們內部有人與他們勾結。”謝昭誠懇道。
“比方說英國的Ravenscroft家族財富基金好像最近對你們頗感興趣,我聽說和你們管理層中的一位來往頗密。”她思索著看向私生子道,“不過我一時忘記是誰了。”
私生子立刻閉緊了嘴,他和Ravenscroft財富基金一直暗中勾搭。
陳董點頭:“說得不錯。貪得無厭的資本現在就盼著我們徹底垮台,他們好得利。”
他的目光在每張臉上停留:“有內鬼為了利益出賣我們。”
“七天,把鬼找出來。”他命令自己的下屬和家人,“你們要時刻注意可疑的點。”
“謝總,抱歉今天讓你受驚了。”陳董正氣淩然地對謝昭說,“做這種缺德事的人一定會遭報應,我相信老天會還我們公道。”
“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得到公道。”謝昭微笑,她手腕上纏著的金蛇也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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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新換了粉色的薔薇花,侍者重新倒了威士忌。
陳董打開純銀琺琅盒子,裡麵是古巴雪茄,他先遞給謝昭。
“現在是困難時期。”陳董說,“謝總願意提出注資我們很感激,不過引入新注資人這件事得慎重,我們還需仔細考慮。”
她端坐著,悠然拿了一支在手中,眼皮都不抬一下。陳彬浩趕忙站起身幫她剪掉雪茄頭然後點火。
“說到注資我還有很多顧慮。”
謝昭靠著椅背,眯著眼睛欣賞整座莊園,一排排巨大濃綠絲柏樹的掩映中藏著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生魚紅的屋頂,水仙黃的牆,墨綠色的木質百葉窗,其中還有幾棵巨大的傘型鬆樹零星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