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聲,門開了,萩原研二看向包間內,眼睛緩緩瞪大。
偏西式的雅致包間裡,阿笠博士手裡拿著一把工具鉗慌亂地望過來。而他麵前漆白色鋪著淺色桌布的餐桌上,一個棕色皮箱大大咧咧地敞開,露出一堆已經完全拆解的炸彈零件。
“已經拆了?”
萩原研二快走兩步來到桌前,正要再說什麼,晚秋的夜風忽然吹進來,揚起窗簾的一角,撫過他額前的碎發。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半掩的窗簾,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他抬起腳,讓他就要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結果這時,旁邊的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急促的聲音也同時響起來。
“萩原警官,那個、你聽我解釋,這個炸彈不是我的!”
“啊……我知道。”
萩原研二頓了頓,回應道。但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等他目光再移向窗邊時,那種莫名的衝動像是飛鳥掠過水麵,一點漣漪也不剩地消失,隻剩下一種仿佛錯覺的空落感壓在心頭。
“製作炸彈的人已經抓到了,結果我們發現他的皮箱裡不是炸彈,應該是他在門口和你撞到的時候,不小心互換了箱子。”
“那我的皮箱裡麵的東西還好嗎!”阿笠博士嚇了一跳。
“在我的同事那邊,剛打開就發現不是炸彈了,所以沒有仔細看,裡麵似乎也是一些器械零件之類的?”
“嘛,這個……”
似乎看出了阿笠博士不想回答,萩原研二體貼地轉換了話題:“說起來,沒想到阿笠先生會拆彈。”
“啊哈哈,我是工學博士,稍微會一點也不奇怪嘛。”
這個理由確實說的通,但萩原研二還是覺得不對勁,專門拎著一個箱子來這種餐廳,肯定是和人約好了,那和他約在這裡見麵的另外一個人是沒有來,還是看見東西不對所以走了?
他帶上手套小心收攏炸彈的零件,順勢說道:
“一般人遇到炸彈的話,都會選擇報警的吧,阿笠先生居然就這麼鎮定的直接拆……”
萩原研二說到一半,目光觸及某個部件上有點扭曲的鉗口,瞳孔驟然縮緊,忽然失了聲。
外麵的腳步聲作響,其他同事們似乎已經到了,旁邊的阿笠博士似乎也在解釋什麼,但萩原研二卻忽然什麼也聽不見。
被他牢牢埋在深處的記憶,此刻紛湧而至。
“小陣平,這裡應該換用刀撬開吧。”
“哈?我才不,你看這樣用鉗子在這裡扭一下,不就打開了。”
“好作弊,除了你誰還會想出這種辦法,啊,好傷心,研二醬又輸了。”
“喂,彆做這種表情,我教你不就行了!”
一時間,萩原研二的大腦眩暈,指尖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小陣平明明已經……
“阿笠先生,這個炸彈真的是你拆的嗎?”恍惚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落在空曠的房間裡。
“啊對,沒錯。”
謊話。萩原研二將那一片零件握在掌心,緩緩收緊,尖銳的刺痛讓他的神智終於重新清晰了起來。
半開的窗戶、被挪動的兩把椅子,甚至阿笠博士握住鉗子的動作和拆卸炸彈的施力角度也不一致……
幾分鐘之前,這個房間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在短短兩分鐘之內拆掉了炸彈,然後跳窗離開。
——他不想被彆人撞見,還是……
萩原研二想起阿笠博士在餐廳門口看見他時有些慌亂的表情。
還是他隻是不想撞見我,因為……我認識他。
這一刻,萩原研二居然出奇的鎮定,出奇的從容。他不去想公寓樓上那場絕不可能生還的爆炸,不去想墓園裡那塊冰冷的青石碑。
萩原研二的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找到他。
爆處組的警察們從一樓上來,他們半路得到了炸彈已經拆除的消息,所以神情並不急切。
“誒,不是說萩原隊長在這裡嗎?”
阿笠博士默默將鉗子揣進衣服裡,苦著臉道:“啊……他有事先離開。”
萩原研二問了一句炸彈是不是他拆的,就直接從窗戶跳出去了,事情發生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攔一下,隻能祈禱對方來不及追上去。
“幾位警官先生,我的皮箱可以還給我嗎?”
“噢噢,好的。”
——
鬆田陣平正在逃跑。
他很後悔,為什麼跳下去之後不直接離開,而是躲在人群裡觀察了一下情況。
如果他不觀察情況,就不會被一個小偷趁亂摸向錢包,如果他不是按住小偷時耽誤了一點時間,就不會看見直接從窗戶跳出來的萩原研二。
即使他迅速地搶過了小偷的帽子帶上,本身也帶著口罩和墨鏡,但他還是相當確定,萩原研二跳下來的那一瞬間,一定注意到了人群裡的他。
萩原研二有著驚人的敏銳和觀察力,他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但鬆田陣平當時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麵感受這種驚心動魄。
鬆田陣平不是沒有可能甩脫萩原研二,但他更清楚,萩原追過來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他如果再按照自己的習慣行事,那簡直和送上門沒有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