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粉上時有些疼,端妃卻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隻是淡淡如常的容色,沉靜如水,道:“稚子無辜。何況娘娘不也是真心疼愛那個孩子,我今日瞧著溫宜公主似乎頗為眷戀娘娘,娘娘竟也舍得那般伶俐可愛的孩子!”
灼華取了紗布為她纏上,又替她攏好衣袖,輕聲道:“再不舍得又能如何,如今她得封一宮主位,按例是可以養自己的孩子,我總不能讓人說我恃寵而驕,養了六阿哥不算,還要搶彆人的女兒。況且,我如今的恩寵早已不同於往日,前有莞嬪和安貴人虎視眈眈,後有襄嬪為了溫宜公主圍追堵截,日子不好過。等到入夏,又要選秀了,我這種昨日黃花,如何還能入得皇上的眼。”
端妃笑笑:“娘娘何必妄自菲薄,若論猜度帝王心思,若是娘娘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吧。”
灼華也笑了笑:“姐姐這是怪我了?!皇上本沒想殺年世蘭,姐姐叫我如何是好!難不成硬逼著皇上殺了她?!”
端妃歎息了一聲:“你與她本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當日你得寵,她給你排頭吃,後來你也都找了場子回來。恩怨早清,我又怎會怪你!年答應,理應如此!我雖然不知是什麼緣故,但素日來看,皇上對她並非真正無情。若這個時候誰去勸皇上殺她,隻會讓皇上厭惡。”
灼華聽言,這才釋然:“難為姐姐想的清楚。隻是姐姐的仇,自是會有人給你報的,到時妹妹絕不阻攔便是了。”
她道:“你自是不會阻攔的,你巴不得此時有人上去添堵,最好還是莞嬪一黨。”她的目光一冷,很快又溫婉的笑了:“我想她消失在這個宮裡已經想了很久了。”
灼華不禁心下納罕,不知這端妃和昔日的華妃究竟是如何結了這麼大的仇怨,竟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她心裡思量萬千,麵兒上自然也就顯露了出來。
端妃見狀:“娘娘許是好奇我與年答應有何仇怨吧!”
灼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隻是有些奇怪罷了,娘娘在這宮中資曆甚老,年氏是萬萬不能及的。怎會被她灌了紅花?!”
端妃詫異:“你竟然知道!也是,你有什麼事情是不知道的呢?!有時候我都在想,你這樣聰慧的女子,竟然甘心進了這深宮內院。當初選秀,你怕是有千萬種體麵的方法落選,何苦進到這是非之地呢!”
灼華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後悔了,你信嗎?曾經我想的是,以自己蒲柳之姿,進宮侍奉帝王,終能為我富察一族博得萬千恩寵。可我今日才明白,是富察一族在外為我這個深宮婦人博前程,我進宮與否,對富察一族並沒什麼助力。今日年氏之事,更加是我的前車之鑒,隻怕一步行差踏錯,就會給家族招來禍患。”
端妃凝了凝神,道:“娘娘有個阿哥,所求之事,終不是虛妄!”她下意識地伸了伸手。灼華忙道:“彆動,等下傷口疼了。”端妃爽朗一笑,道:“在這宮裡疼的地方多了去了,哪裡在意這個。”
待得端妃走後,素月進來報說,灼華剛走,莞嬪就到了禦花園,又同襄嬪說了好一會兒話,不過具體說了什麼,因著隔得遠,也就不得而知了。
灼華笑了笑道:“大抵不過是蠱惑襄嬪之言罷了。不必理會。我如今想的是莞嬪小產的事兒!”
素月的神情也是一懍,道:“奴婢也叫人密切注意了鐘粹宮,無奈就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隻是可以肯定,不是華妃所為!”
灼華歎道:“應當是皇後!甚至四阿哥也可能推了一把!”
素月不禁張大嘴巴:“怎麼可能,他才多大點兒!”
灼華眼光一冷,語氣陰寒:“這四阿哥天生就是個耍陰謀詭計的高手,聽說跟三阿哥同住在阿哥所,攛掇的三阿哥玩物喪誌,又被皇上責罵了。他巴不得滿宮就他一個阿哥能入皇上的眼。聽說前兒,不是還在皇上和莞嬪麵前說咱們六阿哥如今隻識得吃的、玩的,將來等六阿哥入了阿哥所,自己身為兄長一定會好好管教!”
素月也知道這件事兒,聽說事情傳來的時候,灼華大發雷霆,把平時最喜歡的一套青花瓷的茶具都摔了。忙安慰道:“四阿哥是個什麼身份,咱們六阿哥是什麼身份。怎麼能放在一起比較呢。再說咱們六阿哥還不滿周歲,可不是隻識得吃的玩的,難不成,還要像個夫子一樣見天兒的書不離手才對嘛?!皇上也沒理會四阿哥的話,隻是當個玩笑聽罷了。”
“皇上雖沒有理會,但若是他日六阿哥稍露出喜歡些什麼,皇上恐怕就會聯想起今日這番話。皇上一直認為三歲看老,他也覺得六阿哥太好動了些,不夠穩重。可是他隻是個孩子,要本宮怎麼教!退一萬步講,本宮這個親生額娘還沒死呢,哪裡輪的著他一個婢生子來管教貴妃親子!”
素月笑言:“娘娘又動氣了不是?!和她們哪值得。隻消咱們從莞嬪小產之事裡脫身,娘娘自然可以像從前一樣在後宮大展拳腳,哪裡還要像現在這樣處處顧忌鐘粹宮。連帶著四阿哥也雞犬升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