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嬪恭謹道:“請皇後明示。”
皇後的聲音陡地嚴厲,“前明宮中常有宮女與太監私相交好,稱為對食,以致內宮宦官弄權、狼狽為奸、結黨亂政、肆意橫行,數代君王被宮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甚至篡上之事屢屢發生,大明江山皆毀在此,終於無可挽回。本朝治宮嚴謹,對食之事鮮有聞說,今日竟在眼皮子底下發現了這個——”皇後將手中的物事往我跟前一拋,“這個東西,莞嬪你可識得麼?”
灼華看到也不禁驚訝了一下,本以為皇後知曉此事也不過是自己透給她的,沒成想,她竟自己找到了證據。那個東西正是蘇培盛素日藏在腰帶裡的柳葉合心纓絡。
但甄嬛卻沉住氣,反複看了幾遍,道:“眼熟的很,像是哪裡見過?至於這纓絡的手工倒很像是臣妾宮裡槿汐的手法。”
皇後道:“你眼力很不錯,正是槿汐做的東西。”
甄嬛笑道:“槿汐也真是,這麼大年紀了還管不住東西,等她回來臣妾自當好好教訓。”
“丟東西算得什麼大事。”皇後低頭撫弄著手上纏絲嵌三色寶石的赤金戒指,聲音低沉,“要緊的是在哪裡撿到的——是被蘇培盛貼身收著。至於崔槿汐,她已被看管了起來,也不用莞嬪親自管教了。”說罷看一眼敬妃。
甄嬛勉強笑道:“單憑一個纓絡也說不了什麼,許是槿汐丟了正好叫蘇培盛撿著,打算日後還她的。”
灼華隻是默然,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不過也確實與她無關,她不過是碰巧知道了這件事,又碰巧讓皇後也知道了而已,況且都是四個月前的事兒了。
皇後道:“單憑一個纓絡是說不出什麼,可是柳葉合心是什麼意思,想必莞嬪心裡也清楚。這事既已露了端倪,本宮就不能坐視不理。今日既然來了,為免落人口實,也為了徹查,少不得槿汐的居處是要好好搜一搜了。”
甄嬛大驚失色,忙按捺住陪笑道:“槿汐是臣妾身邊的人,這事就不勞皇後動手,臣妾來做就是。”
皇後眉梢眼角皆是安慰的神色,口氣亦溫和,“你有了身孕怎麼好做這樣的事?然則莞嬪你也要避嫌才是啊!”說罷容不得她反駁,雷厲風行道,“剪秋、繪春,就由你們領著人去把崔槿汐的居處搜一搜,不要錯失,也不容放過。”剪秋乾脆利落答了個“是”,轉身便去。
皇後朝甄嬛關切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著吧,一切且看剪秋她們查出什麼來再論。”
灼華在心中冷笑:這甄嬛本事皇後的得力助手,不過她太不聽話,也太不懂事,終究是熱惱了皇後。況且現在華妃已倒,留著甄嬛也確實沒什麼用處了。
不過一盞茶時分,剪秋和繪春出來了,帶著詭秘而興奮地笑容,屈膝行禮道:“都在這裡,請皇後娘娘過目。”
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彩錦如意六角小盒子,皇後迅速地打開瞄了一眼,“啪”地蓋上,震得耳上的雪花黑耀石鑲金耳墜跳了兩跳。她皺眉道:“當真是穢亂後宮,你們也瞧一瞧吧。”灼華默然看了一眼,裡麵堆疊著幾帕柔軟的絲巾,絲巾裡頭包著的幾樣東西,臉上火燒似的燙起來,卻依舊雕塑似的坐著,敬妃瞥了一眼就鬨了個大紅臉,“這……”了兩聲終於還是說不下去。
皇後垂著眼瞼思量片刻,緩緩道:“既然搜出來了,那麼也怨不得本宮要按宮規處置。”皇後悠悠歎息了一句,仿佛很是不忍的樣子,“莞嬪,本宮不是要怪罪你,也不是要說你不會約束宮人,你懷著身孕難免顧不到這樣多,且你又年輕沒見過世麵,怎麼曉得這樣的東西。”皇後痛心疾首,“一個蘇培盛一個崔槿汐都是宮裡的老人兒了,怎麼倒生出這些事來,叫人怎麼說才好呢。為防上行下效,宮闈大亂,本宮也忍不得要處置他們了。”
甄嬛起身懇求道:“臣妾冒昧懇求皇後,槿汐再如何說也是臣妾身邊的人,不如交給臣妾處置吧。”
皇後微眯了雙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彎鉤的弧度,正色道:“莞嬪這話就差了,莞嬪身邊的人也是這後宮裡頭的人。既是後宮裡的人,就沒有本宮不管的道理。何況崔槿汐交由莞嬪教訓了,那麼蘇培盛呢。他們倆一個是莞嬪身邊的掌事宮女,一個是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若各自悄悄處置,宮裡的人就沒了規矩。”她意味深長地望著甄嬛,忽而笑了,“在宮中服侍的人必得自身檢點,存天理,滅人欲,才能安心侍主,否則不知要生出多少亂子來。莞嬪必然會以大局為重的,是不是?”
甄嬛麵紅耳赤,被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得蜷緊手指,笑道:“是。娘娘是太後和皇上眼中的賢後,為後宮眾人所敬仰,相信娘娘一定會秉公辦理,既保住皇家顏麵,又能清肅後宮。”
皇後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這個自然,本宮身為後宮之主,怎能不秉公辦理以安人心。莞嬪,你且好好養胎吧。”
甄嬛肅一肅道:“恭送皇後娘娘。”
因著處置了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胤禛也少不得要出麵管一管。他見證據確鑿,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叮囑皇後一定要嚴加處理,以儆效尤。他一向最厭惡身邊的奴才不忠心,這次,也是蘇培盛戳了他的肺管子了。
回到養心殿後,自提了一個副總管高無庸為總管太監。
皇後仍舊在觀望胤禛的態度,先打發了蘇培盛和崔槿汐兩人到慎刑司服刑,若是幾日後胤禛沒有什麼表示,再行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