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禮剛結束,聞人晏便迫不及待地又想要去找殷尋。
可步子還能邁出去,就被聞人竹雨給攔住了。
“你把殷家那孩子帶來了?”聞人竹雨開門見山地問道。
聞人晏無辜地眨眨眼,心想他爹該不會也跟其他人一樣對此有意見吧。
剛想開腔,把心裡已經寫好稿的一大堆諸如“來者便是客”、“人殷少俠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爹你堂堂讀書人得講禮貌,要寬容”等等道理搬出來,就聽聞人竹雨搶先道:“雖說大哥與殷家有怨……但禍不及後代,你已不再是孺子,也彆總是胡鬨,總是去戲弄人殷少莊主。”
聞人竹雨是個持身清正的人,鮮少摻和他們江湖中的事,但多少是了解他們這些恩怨的始末的,也知道就像聞人鬆風自己說的那樣,聞人鬆風自己也有對不起殷家的地方。既然如此,就更沒必要去折騰這麼個與之並無太大關係的後輩了。一代人的恩怨就一代人了結。
卻聽聞人晏認真地回答道:“我沒有戲弄過阿尋。”
“沒戲弄過?你乾的那些事都被人寫成七八卷話本在街頭巷尾到處傳了,我先前在學堂收的幾冊裡便有,說你……”
聞人竹雨還想訓斥,就被跟著上前的何清池給打斷:“今日是孩子生辰,你這般凶神惡煞的作甚。”說罷,她又轉而對聞人晏溫聲道:“晏兒這一天下來也累了,晚宴還要準備好一會,先快回去歇息吧。”
有母親大人相救,聞人晏自然是腳下抹油,不傻呆著聽聞人竹雨的教訓了。
他剛拐進院子,遠遠便見殷尋站在桂花樹下,目光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秋風輕掃,飄香四溢,落英紛飛,有如金雨漫漫,而“雨”敲在樹下人的鼻尖,能引得他長睫輕顫,像蝴蝶振翅。
殷尋今日身著一銀白的直領對襟衣袍,衣襟處有繁瑣的紋飾,但因為顏色過淺而看不清具體,又外披一黑邊紅底的無袖褙子。明明身上堆金疊玉的,卻因為人太過清正,而絲毫不顯奢靡浮誇。
分明時節不同,衣著不同,可殷尋此時的身影,落在聞人晏眼中,卻與當年在飲雪劍莊時的相疊,依舊讓他心喜。
聞人晏知道自己平常混帳事乾多了,導致自己在人前的形象總是大字書著“不靠譜”。他心底的許多彎彎繞繞,也總是讓殷尋弄不懂,總是落得個說者有心,聽者無意的局麵。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痛定思痛,想把形象掰正回來些許。
此時也是如此,想著說他今日成年,得有成年的樣子,且一身禮服,得有威儀,行正立直,不能像往日那般沒個正形。
可……不知怎麼的,走著走著,原本悠然不失風度的步伐,全都變成了快步疾走,全都變成了迫不及待。
“結束了?”察覺動靜,殷尋側頭,望向朝自己走來的聞人晏。
“對。”聞人晏應聲笑道:“阿尋,自今日起,我表字‘儘歡’。”
殷尋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也不作什麼評價,隻是又問道:“不先歇息嗎?”
這整整一日半沒合過眼,聞人晏現在確實感覺乏了,但他還是想跟殷尋再多說一會話,於是恬不知恥地要求道:“那阿尋你送我回房休息?”
從這回聞人晏的屋子也沒幾步路,殷尋點了點頭:“好。”
兩人並排走著,聞人晏抬頭就見一侍女捧著個盤子,從他們麵前走過。
那侍女步子走得太急,沒注意腳下石階,被絆了一下,眼見馬上就要摔出個大馬趴,聞人晏連忙三兩步向前,手搭在她肩上,強行把人的身體給正了回來。
那侍女剛穩住身,轉身看見自家少爺難得變回了麵如冠玉的貴公子,臉霎時就紅了,糯聲道:“多謝大少爺……”
“小事。”聞人晏將手收回,看了眼侍女手中的盤子,問道:“這是什麼?”
“快中秋了,這是用來做月團的。”
“果然。”聞人晏一笑,模樣俊美得讓侍女失了神:“你小心些走,不著急。”
等回過神,想要應聲,侍女就見這大少爺已然湊回了殷少俠的身邊。
剛湊過去,他便迫不及待道:“說起來,我與阿尋你初識,也是因為做月團。”
殷尋聞言有些不解。
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狐狸尾巴左右搖晃,聞人晏那既想傾腸倒肚,又想要賣關子的毛病又開始發作,扭捏地問:“阿尋要聽我說嗎?”
殷尋:“隨意。”
“那就是想聽了。”聞人晏理直氣壯道。
“八年前的中秋宴,我是回郡主府過的。開宴前閒來無事,便在院子裡四處亂轉,撞見了府中侍女,圍在一起做月團,好奇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