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浩然不解,總算意識到紀寒並不喜歡“紀兄”這個稱呼,可是除卻師門外,一直以來,他麵對平輩都是敬彆人為“兄”的。
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邊上的大人已在三言兩語間交換完了信息。周溫文原本說讓兩個小孩認識隻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竟直接撞上了,且兩人還剛好在同一家幼兒園入學。
“你就是浩然吧,今後我們就是鄰居了。”紀丹揚彎身對上付浩然黑溜溜的眼睛,身上閃爍起母愛的光輝,“按生日算,你剛好比他大半歲,你喊他一聲‘小紀’就可以。”
付熙一旁客氣道:“不過半歲而已,他們是同學,不必……”
“年長半歲也是年長,紀寒,來,叫人一聲‘付哥哥’。”紀丹揚命令道。
紀寒不予理會。
紀丹揚挑眉,眼裡儘是不容拒絕,咬字極重地又喊了聲:“紀寒,要講禮貌。”
迫於紀女士的威嚇,紀寒最後隻能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喊了一聲“付哥”,恥辱地。
經曆生活的磨礪,他已漸漸琢磨出了點減少麻煩的法則來,那就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舍棄臉皮,不過是個循序漸進的成長過程。
當然,這一聲“付哥”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退讓了。疊詞?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嗯!小紀!”
明明隻是一句稱呼,付浩然看上去卻像收到了什麼珍貴的禮物,勾出的笑容比方才還要燦爛幾分的,眼睛雪亮,裡頭仿佛藏著數不儘的微光。
“以後,多多,指教!”說著還抱拳朝紀寒躬了躬身。
紀寒彆過視線。算了,不必介懷小事。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付浩然還記得往昔他隨著大叔窩於茅舍,鄰裡如何“隔竹每呼皆得應[1]”,如何親善地分給他一口飯食。
故而因這點鄰裡關係,在接下來的一月裡,他對紀寒關心又上了一個新的層次。
尤其是他發現,紀寒的身體似乎比他還不好。總是隔一會就咳上幾聲,每天中午都會被老師拎去單獨吃藥,是個貨真價實的藥罐子。
綜上,付浩然在心裡把紀寒列為了他需要保護的人。
紀丹揚將衝開的藥放到紀寒麵前,難得心血來潮,做出了一個合格母親該有的樣子,詢問起自己兒子在幼兒園裡的情況。
“怎麼樣,上學這麼久了,你在學校裡有沒有交往到特彆喜歡的人?”
“沒。”紀寒用肩上搭著的毯子把自己裹緊一點,他捧起藥,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言語間透著不合乎他這個年歲的沉靜。
“沒勁。”
紀丹揚在自己兒子麵前,很快就褪下了精英女性的外皮,暴露本性,人在沙發上一癱,繼續問道:“那有沒有什麼討厭的同學?”
除卻仿佛在學習能力上突然開了竅,無論是大病之前,還大病過後,紀寒基本都是這樣一副安靜樣,所以紀丹揚本來就沒指望這倆問題會有什麼正麵回應。
然而紀寒這一次卻回答:“有。”
“誰呀?”紀丹揚即刻坐直了身,好奇地追道。
“我討厭付浩然。”
紀寒上輩子都沒見過對他這麼熱情的小孩,明明連話都說不明白,卻偏偏喜歡沒個消停地在他身邊嘰嘰喳喳,成天說要與他做好朋友,如同一直不知疲倦的雀兒,現下隻要想起那個家夥,紀寒就覺得煩。
“誒?人浩然這麼乖又這麼有禮貌,你討厭他什麼?”
紀寒的話,落在紀大小姐眼中,才是小孩子鬨脾氣該有的樣子,讓紀寒整個人一瞬生動了起來。
她不禁想要逗上幾句,動作誇張地一合手,暢想道:“而且浩然的衣服都好可愛呀,不如,我也去給你弄幾件吧。”
紀寒差點被藥給嗆到,試圖抗爭:“不……”
渾然不知自己被討厭了的付浩然第二日按時來到幼兒園門口。
他背著小企鵝雙肩包,腦袋上被安了一頂帶草芽的漁夫帽,正與付熙告彆。
“殺意。”
身為武人的直覺給他拉響了警報。
付浩然視線猛的一轉,落在了一輛黑色轎車後站著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