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鈞一發 打架也得取巧(1 / 2)

前人總說,江湖百態雖絢爛多姿,但也總藏生殺之機。

既有許多義薄雲天,苦練一身登峰造極的武學,隻為匡扶正義的俠士。也多的是胸無俠義,隻會持械鬥勇之輩;多的是貪財好色,且又居心叵測之徒。

故而在江湖闖蕩,擁有能察殺機的直覺不可謂不重要。

“在外當切記,‘心明’往往比‘眼明’更為重要。”

當初付浩然要動身前往寧泗村,掌門師父唯一給的囑托,就是這一句。

他從不懼周溫文的黑臉,是因為他心中清明,能感受到對方於他,全無半點惡意可言,並且縱然臉上冷冰冰又凶巴巴,但實際上還會給他小零食吃。

可有的人……

付浩然定定望向轎車後頭的人。那是一位中年男人,半躬著腰,穿著乳白色襯衫,與付熙他們平常穿的相似,卻老舊許多,外頭套了件麂皮絨夾克,戴了副黑框眼鏡,手裡拿著個烤紅薯在吃。

眉眼和善,又斯文整潔,像電視裡播的鄉村教師。

他混跡在人群中全不顯眼,簡直是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過路人。

可付浩然就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濃厚的——戾氣,堪比他曾見過的殺人如麻的魔教教眾。

轉瞬間,星點鋒芒閃過,又極快被藏匿了起來,隻在付浩然漆黑的眼眸裡留下一陣光影。

“他有,有刀。”他心下一緊,抬手拉住付熙的袖口。

“什麼刀?”

付熙側了下身,好奇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入目基本是來往送小孩上學的家長,和三兩過路的行人,並沒有看起來奇怪的人,更彆說是刀了。

“是不是看錯了呀?還是說浩然想要新的玩具了……”他早就習慣付浩然三天兩頭就冒出點古怪的話來,隻當是他又有什麼專屬於孩子世界的奇思妙想,壓根沒當回事。

就在此時,那男人身前的黑色轎車門打開了,裡頭慢吞吞地走下來一個瘦小的人影。

“小紀!”付浩然下意識喊了一聲。

同時動作也不帶落下,他踩著匆忙的步子,往紀寒的方向跑去。

付熙知道付浩然很喜歡他的這位同學加鄰居,以為他是想快些與紀寒一塊玩,左右看了眼交通,見沒什麼問題,便緩了幾步停在了後頭,無奈地搖頭一笑。

“唉,有了同學都不記得爸爸了。”

紀寒剛下車,還沒能把書包背好,就見付浩然杵在自己麵前,神情一反既往,帶著嚴肅,兀自拽住他的手腕,想帶他趕緊一道往前走。

他被拉得踉蹌了兩步,險些栽到地上,不由升起些許不悅。

紀寒試圖甩掉付浩然的手,皺眉問道:“你做什麼?”

先前不止一次的嗑腦袋教訓讓付浩然總算明悟過來,他今時不同往日,已然失去從前靈活有力的軀體,甚至有時走路都會走不穩,即便每日勤修也不是短時間內能練回來的。

他不算一個行事有多小心謹慎的人,此時更是急得話都能說清了:“上學!”

作為身高不過一米出頭的小崽子,即使步子邁得再大,也沒辦法走得有多快。他拉著紀寒方走出一丈,就察覺身後那道偏重的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忙一扭頭,餘光可見那位中年男人果然已經起了動作,卻不是向他們的方向,而是往左偏了些。

那男人左右打量,目光鎖在了臨近他的一位小女孩身上,與此同時,手探向夾克內側。

付浩然見此,當即不管不顧地將紀寒往前甩去。

紀寒被這猝不及防地的無情力直接給摔坐到了水泥地上。他咬著牙剛從摔痛的恍然中回神,先是看見一塊紅薯落在地上,又往上一瞅,原本拉著自己的付浩然已回頭朝一個陌生男人快步跑去。

而那男人手裡舉著一把開過刃的鋼刀!

當然,不隻是鋼刀,那男人的臉還被一頂晃著綠芽的兒童漁夫帽給直直蓋住了。

原是跑動間,付浩然還不忘將自己腦袋上的帽子一摘,如同往昔操使暗器,直直地扔向前去,並故技重施地將那距離男人極近的女孩給一把拉離了幾步,又自個往前一擋,將他們兩人的位置調了個轉。

那女孩是個自出生起就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頭一天來到幼兒園,還沒經曆同學的毒打,就被付浩然粗暴地一拉,感覺自己的手都要被拉斷了,即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嗓音高亢激昂,頓時就把周圍所有人的注意給引到這邊,也引到了那意欲行凶的男人身上。

可一見那刀口子,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護著自己的孩子往後退一步。

那漁夫帽很快就被男人給一手抓了下來,取代他身上原有的平靜溫和,是幾乎要咧到耳朵的笑,配合著胡亂揮舞的鋼刀,狀若癲狂。

他高聲道:“乖兒子,我來找人陪你!”

旋即,歇斯底裡地朝此時離自己最近的付浩然的頭顱砍去。

這一砍用足了勁,看似飛速,但在付浩然眼中實則破綻百出。

他就著空隙閃身躲開,剛想帶著放聲大哭的姑娘逃離,可腳下卻一踩虛浮。

他缺鈣的毛病又犯了。

眼見就要往地上栽去,付浩然隻好順著一改動勢,鬆開拉人的手,轉而往那男人身上撞去,同時高抬起肘關節準確地砸到他腹部的最脆弱處。

肘,乃是人最為堅硬的利器之一,能洞穿猛獸脊梁。手無寸刃時,當予以巧用。

那男人不算強壯,居然真被那富含技巧的一撞給撞退了半步。

然而成年人的力氣始終不是付浩然現下所能匹敵的。男人很快穩住身,鍥而不舍地又要朝麵前的小崽子砍去。

臨近的紀寒瞳孔一縮,看見付小傻子無措地抬頭,急忙連滾帶爬地想要起身向前:“手!”

踩著這一聲呼喊,付浩然的反應超凡,手中無劍,旁無躲處,便以反手擋格。可惜這胳膊太短,讓他算漏了些許位置,鋒利的刀刃從掌心擦過,破開了細嫩的皮肉。

疼痛感讓付浩然稍一出神,前後不過一秒,男人見一刀得手,不帶猶豫,就要朝付浩然的脊骨砍下第二刀。

刀刃距離付浩然的額發十寸,千鈞一發間,還是反應過來的幼兒園保安快速衝上前,以身為彈藥,把那揮刀的男人撞退,又有另一位保安配合著翻坐到男人腰上,一舉把人扣手壓到地上。

這間幼兒園收費不菲,裡頭的安保人員都經過專業培訓。

可再強悍的安保,也會怕突然發瘋的狂徒。

不等紀寒向付浩然的方向邁去,就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從他身旁穿過。

“浩然!”付熙一手將滾得臟兮兮的付浩然抱住,後怕翻湧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好不容易緩下些許,才慢慢將人鬆開,雙手緊握住付浩然的兩側胳膊,慌忙地在他身上各處查探:“還有哪裡傷著了?”

最後視線定在不斷流血的手上,顫聲問:“痛不痛?”

付浩然見付熙眼眶紅得快要落下淚珠子,趕緊張了張爪子,臉上勾出笑,安慰道:“沒似,不痛哦。”

從紀寒的角度,能看見付浩然張著自己流血的手掌,一道血紅的溝壑橫過掌心的生命線,很是猙獰。

他蹙眉抿了下唇,分明記得他們頭一回見麵時,付浩然隻磕紅了一下腦袋就哭了出來,此時這麼深的口子……怎麼可能覺得不痛?

紀寒下意識走向前一步,就聽見付熙激動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才幾歲!知不知道你還隻是個小孩子!”

付熙厲聲斥著,慌張地從包裡翻找起來。但他常備在身上的,都是小塊的創可貼,根本止不住這麼大的血口。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直衝心口,讓他變得口不擇言:“這麼危險的事……你應該學會去依賴大人,而不是自己莽莽撞撞的,你不知道嗎?”

付熙的語速太快,付浩然並不能全聽明白,隻知道是在嗬責他。

他還是第一次見付熙這麼生氣,一時間有些發懵,隨之又有幾個模糊的片段在他眼前閃現:

十數位手執不同兵刃的俠士擋在他的前頭,正臨大敵。其中還有一人在吼:“此事非你等小輩所能應對,速速離開!”

這些片段對於付浩然而言太過陌生,串聯不出前因後果,隻在他的意識裡引出了一陣陣如針紮般的刺痛。

他茫然地想抬手抓住那看不見的“因果”,緊接著,手上劇烈的疼痛感又讓他霎時清醒過來,落目就見自己的爪子在付熙淨白的襯衫上暈染出了一片血色。

付浩然縮了縮脖子,怯聲道:“對,對不起……”

這聲道歉並沒有讓付熙舒解半點氣鬱,他搖了搖頭,沮喪地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