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一身正氣 也難敵老宅枯枝(2 / 2)

說著餓的紀寒並沒有著急吃東西,他左右觀察了一下,而後慢條斯理地將腰間的紗質束帶解下,黑色外紗袍一瞬鬆散開來,顯得飄逸淩亂。

又除下身上其他顏色的配件,將彆在腦後的假發改夾到前頭,遮擋住自己的臉,再用束帶連同頭發一塊往脖子綁去,整個人看起來怪異極了。

“小紀這是要做什麼呀?”

付浩然警惕地咬著小餅乾,像隻被人抓在手上的倉鼠,又害怕又想啃瓜子,隻能慌張地加快咀嚼頻率。

“玩。”

宅子另一頭的男孩們仗著人多勢眾,雖然路上沒少自己嚇自己,但還是順利抵達中庭。

原以為很快就能從後門出去,結束這趟鬼宅之行,一個“無臉怪”卻倏爾冒了出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口中還念著滲人的話。

“吃了你們,我就能有臉了,來吧,快來換我命……”

紀寒拉高嗓音,進行了一段沒有感情全是技巧的表演。

他的膚色本就蔥白,在純黑的衣袍映襯下,更是顯出慘色。頭發裹住臉,剩下的發尾落在胸前,顯得他身形矮小畸形。

在老樹垂須的半遮半掩下,乍一眼過去,險些把那幾個小屁孩給嚇摔到地上。

原本不可一世的領頭男孩眼淚鼻涕齊出,大喊一聲:“鬼啊!”

連帶著他的一眾小弟頭也不回地原路返回,往他們進來的大門狂奔而去,成了他自己口中的膽小鬼。

隻有落在最後的那位男生,也是唯一嘴巴還算乾淨的那位,停在原地。

他沒被嚇著,但看上去十分為難,目光在那群人跑走的方向和紀寒之間來回轉了幾下,最後才鼓起勇氣,直直地朝紀寒鞠了一躬,大聲道:“對不起!”

“也……也替他們說對不起!”

說罷,就跟上那群男孩往外頭跑去。

等人都竄了個沒影,紀寒才將假發彆回後頭,把恐怖樣子的收起來,轉過身,看向藏在後邊的付浩然。

有的人膽子小隻怕人不怕鬼,而有的人……隻怕鬼不怕人。

他朝付浩然的方向邁了一步,呆若木雞的小企鵝總算醒神,往後縮了縮。

“付哥,他們最開始說……我是鬼,鬼就長我這樣。”

“鬼怪可怕嗎?”紀寒將束帶綁回原本的位置,朝付浩然淺笑道,“如果是我這樣的話,你還覺得可怕嗎?”

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紀寒臉上的嬰兒肥在不知覺間消退,本就精致的眉眼長開了些許,雪麵烏發,粉雕玉琢,比之付浩然從前遙遙麵見的京城官人還要俊美。

付浩然愣愣答道:“不可怕。”

特彆好看。不似塵俗人,更比畫中仙。他心下微動,三兩步湊上前,問:“小紀,你覺得你是會站在玉皇大帝身邊當侍童,還是在王母娘娘身邊?”

紀寒:……都不要,謝謝。

從宅院後門出去,他們這一趟冒險算是完成了通關。

有如一道給通關勇者的獎勵,老宅後邊竟有一片梯田,值盛夏,層層田野上開滿了繡球花,給這滿目青綠妝點斑斕色。

付浩然“哇”了一聲,快步拱入那片梯田,人蹲在其中一束丹色繡球花後頭,爪子不安分地在瓣上點點戳戳。

他想喊紀寒過來,一抬頭,從他的角度看去,花球如同繡在紀寒黑灰的長袍上,恰似煙火乍現,又如萬古長寂中有紅雲漸開,給這一身肅穆的小人添上俗塵色。

付浩然的雙眸清澈明亮,又真誠熾熱:“小紀,你真好看!”

紀寒應聲看去,從他的角度,從未扔下的樹枝被付浩然無意識間像抱劍一般抱在懷裡,接了假發的高馬尾往一邊垂去,繡球花正正點綴在他的肩上,給他一身淨白暈染上了脂粉色。

明媚相照,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氣,讓人覺得他合該一直這般打扮。

“你也不賴。”紀寒輕道。

回去後,他們不出意外地一道被訓了足足一個小時,還被罰了一個月的零食,積攢許久的乖巧信用也一朝清零。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但由於付浩然的認錯態度過於誠懇,挨罵的姿勢太過端正,清零的乖巧信用硬生生被拉回來了一半,零食懲罰也從一個月縮減到了一個星期。

踩著懲罰的尾聲,付浩然要去做一件大事,那就是到新的興趣班報道。

在此之前,付熙也有給付浩然報過幾個興趣班。

他說:“興趣班嘛,就是用來發展興趣的,你要是感興趣就發展發展,要是學著不開心,學著難受,不要憋在心裡,直接跟爸比說,咱們就不學這個了,好嗎?”

對此,付浩然信心滿滿地應聲:“我會努力的!”

付熙:“你還是個小孩,不用太努力的。”

“努力……不對嘛?”付浩然疑惑。

長風劍閣的武場裡總掛著「黽勉不息」的字聯,就是為了提醒弟子,要日日勤學,時時苦修,以磨礪劍道。

“努力是很美好的品質,甚至可以說是天賦,但很多時候太過努力是會壓垮人的。”

“沒關係,我很堅韌!”

劍客當如劍,才能用好劍,要經受千錘百煉,要能夠百折不屈。

多說無用,付熙隻能自己去觀察。發現無論是他隨波逐流選的鋼琴,還是周溫文莫名堅持提名的街舞,付浩然雖說練得都還算可以,但總感覺談不上有多喜歡,真的隻是單純在努力罷了。

好在經過上周的拍攝,看見付浩然拿著道具劍比劃的樣子,付熙靈光一閃,嘀咕道:“少兒武術館……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原本打算找路子廣的童茗幫忙,倏忽間又記起付浩然給他打過的小報告:“爸比,爹爹說希望你能多依賴他。”

一個喜歡憋著的人和一個死好麵子的人,要想他們一下轉變成相互坦誠的話嘮子,是不可能的。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個對策,但凡有不好意思開口的話,就設法透露給付浩然聽,自然會有個熱心腸的小朋友來替他們傳遞。

認真聽完付熙關於少兒武術館的想法,周溫文提出質疑:“會不會受傷啊?”

付熙:“不會吧……找正規點的?”

周溫文的異議無效,隻能著手辦事。

報道當天,他一進到自己選定的武術館,裡頭的學員一個賽一個五大三粗,凶神惡煞。對比起來,一身毛茸茸的付浩然簡直是隻無辜被推進狼窩的小綿羊。

周溫文:開始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