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逆流與暗礁^……(2 / 2)

西奧多莎搖了搖頭:她也很少參加這種社交場合,所以也不清楚瓦塞先生的表現如何如何。然後她覺得到了可以問瓦塞先生手裡的葡萄酒是哪兒拿的時機,便開口問了出來——後者也沒介意,給她指明了方向,然後告訴她自己手裡這是葡萄汁:“我還沒成年,喝了酒可能會出事。加上我還挺想繼續打球的。”他說完這句話後自嘲般撇嘴,隻是盯著自己的葡萄汁了。

諾特小姐看向他,忽然想起來她是什麼時候見到過瓦塞的——那場在她六年級舉行的魁地奇比賽,她因為閒來無事也同意陪米裡森和達芙妮去看球湊個人頭,到了後才發現潘西·帕金森已經先她們一步到了看台上,為了一睹德拉科的風姿。在瓦塞進了個球後,大家都在鼓掌,卻聽見克拉布和高爾在咯咯笑,然後朝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坐在他們前排的布雷斯忽然站起身,扯走了克拉布和高爾手裡揮舞的橫幅:“你們吵得我都聽不見剛剛誰進球了,二位!”

事後,西奧多莎在宿舍裡聽完了這出戲的始末:因為克拉布和高爾在向德拉科抱怨,而潘西向來樂意把有關德拉科的一切都倒給她們聽。

“文森特說,紮比尼那麼憤怒純粹是因為他嫉妒了。”潘西一邊撥弄自己的耳環,明明在跟達芙妮說話(後者或許也沒在聽),卻望向整理書本的西奧多莎的側臉,“他嫉妒伊斯梅爾·瓦塞都有可能沿襲一個家族呢。”

“噢。”達芙妮敷衍道,“他是個獨子。”

“格雷戈裡說他還是個黑發藍眼的獨子——達芙,聽聽這個描述。”潘西若有所指,“一個黑發藍眼的家族繼承人,可比某些四不像好多了。正巧這個家族的家主空缺著,或許他們需要一個正統的養子來繼承家業。梅林啊,不會最後讓四不像來吧?那豈不是更四不像了?”

西奧多莎想把她的嘴縫上,但她並不打算開口:父親的事足夠讓她焦頭爛額了。既然潘西那麼樂意把巫師按照頭發的顏色和眼睛的顏色分配到指定的家族,那她西奧多莎甚至可以去當達芙妮的姐妹——反正格林格拉斯家以美麗的奶金色頭發和藍色的眼睛出名,那她當一個頭發顏色深一點的格林格拉斯也不算壞事。至於潘西——讓她當布萊克去,正好可以跟德拉科·馬爾福按照傳統近親結婚,他們的媽媽想必會樂見其成。

但是此刻的西奧多莎並不想把莫須有的怪罪砸在瓦塞身上——因為她想起來另一個跟瓦塞家族有關的流言。米裡森說瓦塞家族的泥巴種祖宗曾經從她們伯斯德的分支裡拐走了一個純血統姑娘私奔,之後的幾十年裡雖然積累了一定財富,但是傳統的二十八家根本沒有“瓦塞”的容身之地,且向來以看見“瓦塞”時稱呼他們“假純血”為榮。潘西當然也把這些話轉述給她們聽,言語裡全然在接著嘲諷那個瓦塞參加了五年的選拔,能力雖然突出,但是絲毫不打算“給斯萊特林魁地奇隊的話事人一點甜頭”,所以才被次次淘汰。潘西說這個家族真是又蠢又硬,絲毫不圓融,血統還不乾不淨,正適合某個黑發藍眼的家族——後麵的內容西奧多莎沒聽下去,而是直接奪門而出:她怕她跟潘西生起氣來,自己跟父親能在阿茲卡班團聚。

“那不行。”西奧多莎想,盯著公共休息室的巨型玻璃外靜謐的黑湖水試圖冷靜下來,“我們家隻剩下我了。”

她想到這兒便失去了繼續對話的興趣,隻想喝一點東西,再吃一點東西——旁人望向她的目光裡好像都帶著憐憫或是戲謔,讓她莫名在這個夏日的晚上感覺有些冷。於是她抱了抱手臂,而原本喝著果汁的小瓦塞抬起眼,大概是看出來她要走,便往後退了一小步,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謝謝。”西奧多莎散著頭發,也沒了心思繼續拎著裙擺,任由綠裙像是一汪流淌的泉水般勾勒出她的身材,輕柔地飄蕩著。她是成功到達了酒水的那一桌,在琳琅滿目的顏色裡選擇了一杯石榴汁——布雷斯下午好像也喝了這杯東西,可能味道還不錯?她想,喝了一口後果斷把杯子拿在手上,內心讚美了一番布雷斯的品味:這個男的雖然挑剔,但挑剔的也有挑剔的好處,至少石榴汁很好喝。

但回程時,西奧多莎便沒那麼幸運:她端著石榴汁,努力把自己融入雕塑與壁畫中,卻被人群慢悠悠擠到了另一個角落:直到她與潘西·帕金森對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她應該跑的。

“多莎,快過來。”端著香檳酒的潘西斜靠在沙發上,嘴唇上的紅色如同一朵嬌豔的玫瑰。西奧多莎僵硬在原地,恨不得學著那個瓦塞一樣捂住酒杯口,再往後退幾大步,最終把自己藏進窗簾布後麵——但是很有效率的米裡森像是跟潘西較勁一般,麵上掛著笑,卻站起身走到西奧多莎身邊,鉗著她的手臂把她引到自己身邊坐下。哦,梅林,西奧多莎想,她們在會客室裡坐的還不夠嗎?

她落座,沉默,與達芙妮對視——後者的心情或許也不算好,端著一碟餐點,卻並沒有吃它們,而是頻頻望向正在舞池裡翩翩起舞的人們。西奧多莎趁著米裡森和潘西就“多莎應該坐在哪邊”而互相陰陽怪氣時也扭過頭,恰好看見了德拉科·馬爾福撥開人群的一幕: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袍,在燈光下從灰色漸變為鴉黑,同時衣袍處似點綴著繁星般的碎鑽,胸口處則佩戴著一朵白玫瑰。他梳著一貫的分頭,顯然抹了一些發膠,淺金色的頭發被打理的一絲不苟,配合他有些蒼白和嚴肅的臉色看來,倒顯得故作深沉。他身旁難得沒有跟著高爾和克拉布,也沒跟著馬爾福先生或是馬爾福夫人——他隻是一個人,撥開人群,朝著她們這邊走過來。

西奧多莎迅速把腦袋轉回去,趁著潘西和米裡森“休戰”且同時看向德拉科時,拿走了小桌上的銀碟,順了把叉子就開始叉著抹茶小蛋糕開始吃:她感覺自己的胃得到了滿足,更何況她現在不想看見德拉科·馬爾福。

無他,僅僅是因為他的父親可以被黑魔王赦免、從阿茲卡班裡放出來,她的父親卻還是被關在那個該死的陰暗牢籠裡。盧修斯·馬爾福向來是一條虛以委蛇的毒蛇,他的兒子德拉科·馬爾福——雖說成功刺殺了鄧布利多,但是西奧多莎打探來的消息告訴她,那是斯內普教授殺的,德拉科本人抖得像個篩子。這樣的人依靠著家族的勢力撈出了他的父親——西奧多莎不得不承認一點,這群食死徒內部分外階級分明,並且疑似在排斥她的父親。

真奇怪呢,馬爾福的父親是父親,她的父親就不是父親了——無名怒火一點點席卷她的心頭,西奧多莎努力克製著情緒,直到潘西發出一聲憤怒的聲音——她這時才肯抬起頭,發現德拉科·馬爾福對著一位嬌小可人的女孩微微鞠躬,牽著她的手走上舞池:那位姑娘一頭奶金色的發絲被優雅地盤起,頭發上點綴著亮閃閃的掛飾,一身粉白色的、同樣也是星星點點的禮服裙看起來就像和德拉科身上的是一套的,甚至她的手腕上也係著一朵玫瑰:隻不過是赤紅而非雪白。西奧多莎聽見旁人讚歎著他們如何登對,卻發現達芙妮重重放下碟子,裡麵的提拉米蘇僅僅吃了一半。潘西整個人的麵孔都帶著些扭曲,看向達芙妮的臉色都有些不對;米裡森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裙子上的珍珠——她向來這樣,看見潘西不開心,她就開心了。

然後潘西的目光便與西奧多莎對上——第二次了!西奧多莎在內心痛苦地尖叫,怎麼每次潘西·帕金森都盯著她?她之前不是很討厭自己嗎?盯著自己又算是什麼啊!

“多莎,你這麼害怕乾什麼?我又不會怎麼樣。”她的聲音甜蜜,這次談論的話題倒是比較正常,“話說,我們四個難得在這裡坐著——不如聊一點女生宿舍應該有的八卦?喜歡的男生什麼的……”

米裡森反而來了興致,一邊玩著自己的珍珠項鏈,一邊很配合地開了口:“潘西你肯定喜歡德拉科這種類型的囉——真是長情,可惜啊……”

西奧多莎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潘西和德拉科·馬爾福不是一直都很曖昧嗎?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德拉科·馬爾福今晚並沒有邀請潘西跳舞,而是放任她坐在這兒和女孩子們聊天:難道是鬨矛盾了?西奧多莎又叉起一塊抹茶慕斯,無視了米裡森和潘西的唇槍舌劍,卻沒想到話題就這麼落到了她的頭上:“那多莎呢?多莎應該也喜歡德拉科這種類型的,也算是長……”

“哈?”西奧多莎毫不淑女地差點被噎住,慌忙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儘——然後,她發現自己被潘西、米裡森,甚至還有達芙妮,用震驚的眼神盯著,不知道是震撼她的行為還是震撼她的回答。

“我不喜歡馬爾福這種類型。”西奧多莎想了想,斟酌著回答道,“他太……孩子氣,家裡還顯赫,特彆是他還喜歡炫耀自己家裡的顯赫。”西奧多莎的唇角逐步蔓延出一點點諷刺的神色,“能從阿茲卡班裡隨隨便便撈人,實在是太張揚了,不是嗎?簡直讓我望塵莫及呢。”

在座的姑娘們,甚至包括潘西,都從西奧多莎的話語裡咂摸出一絲寒意——她的藍眼睛裡好像被一種她們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填滿。都說西奧多莎·諾特高傲冷漠,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啊,那多莎喜歡什麼類型的?沉默低調一點的?”米裡森打了個哈哈,試圖緩解氣氛,“但至少是純血統巫師吧——哪怕不在二十八家名錄上,也至少不能有什麼泥巴種親戚這種。就連高爾和克拉布也都說自己跟兩個北歐的純血統女巫在通信呢,看來這兩個家夥是徹底拋棄英國的純血統小姐們了。”

“那也得看有沒有小姐看得上他們倆。”西奧多莎如此想著,不想當眾把這些話說出去。

“其實外國人也還好。”達芙妮微微皺了皺眉,興許隻是替米裡森解圍,“至少婚姻需要愛情作為保障: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一團糟。”

西奧多莎懷疑她意有所指,但潘西尖銳地看了一眼達芙妮,又把矛頭對準西奧多莎:“你讓多莎說呀,你們倆又不是她,怎麼會知道人家的心思?”

是啊,你們都不是我。西奧多莎如此想著,在心裡感受到一陣沉重的壓迫——你們的爸爸可沒有入獄。她勉強笑了一下,開始信口胡謅:“可能真的是外國巫師吧……德國啊意大利啊,還有法……啊,可能再遠一點都到伊比利亞半島那邊了。抱歉,女士們,我……我失陪一下。”她的石榴汁已經喝完,眼下感覺嗓子堵得慌——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小時候,父親和母親規劃著要去法國玩,父親在法國有個妹妹,所以他們可以去法國——“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法國。”他說。

但是法國之行最終因為母親的病耽擱,直到最後徹底埋沒在大家的記憶裡,像一根刺。現在她的爸爸媽媽都離開了她,法蘭西於她而言隻是一塊陌生的傷心地。年輕的諾特小姐抓了一杯看起來像是石榴汁的飲料一飲而儘,隻覺得自己的胃在燃燒。

迷迷糊糊的,她在觥籌交錯中想要躲開人群,便又想起那個有關“窗簾”的動作:你還在等什麼呢?她想,在眾人的視線之外掀開了離她最近的窗簾,卻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窗簾後是一間小小的休息室,而布雷斯·紮比尼正整個人癱在沙發上,褲管撩起,露出他的膝蓋和上麵厚厚的、像是藥膏一樣的東西。他看向她的眼神同樣混雜著驚恐和詫異,好像在糾結究竟是拉下褲管還是讓西奧多莎出去。西奧多莎不知道把視線往哪兒放,隻能看著他墨綠色的禮服長袍,還有他胸口處的水晶胸針——過於晶瑩剔透的香檳色胸針形成了一朵香檳玫瑰,看起來和她頭發上紮的那朵一模一樣。

“……梅林,快進來……”布雷斯呻//吟道,同時開始往下放自己的褲管。他低著頭,餘光瞥見少女順勢走進了室內:在昏暗裡,那條裙子格外美麗,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諾特家的小女孩時對方身上套著的、無比簡約但格外好看的綠色絲綢裙——於是他輕聲地、像是同某個人耳語一般,說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