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談及1997年9月1日的國王十字車站時,我猜湧上霍格沃茨學生心頭的大抵隻剩下“寂靜”一詞:當然,並非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寂靜,隻是相比過去的熙熙攘攘與吵吵鬨鬨,今年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家長與學生又少了一半。在《第188號部長令》這一針對學生們的血統發出的新規定近乎漫天飛舞的時刻,不少麻瓜出生的巫師逃到了國外:噢,這可不是我們的諾特小姐說的,而是紮比尼莊園的晚餐桌上傳來的。彼時終於歸家的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先生坐在主座,卻並不觸碰餐具。西奧多莎和布雷斯麵對麵坐著,見對方不動,自己也不敢隨意亂碰。直到克裡斯托弗忽然清了清嗓子,頗為虔誠地閉上眼,開始說出類似禱告詞一樣的話語。
“我也要嗎?”西奧多莎略帶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用唇語詢問麵前的布雷斯,同時小心翼翼地往遠離亞克斯利先生的方向挪了挪。她在布雷斯眼裡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特彆是臉上的表情——她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這麼迷惑和驚異的表情。於是,難得的,布雷斯在餐前禱告這一環節裡憋著笑咳嗽了一聲,無聲搖頭——當然,他並沒有錯過克裡斯托弗睜開眼後不滿的一瞥,轉而擺出虔誠的姿態,也接下了禱告詞。
關於部長令與教育令的消息就是在之後,由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先生告訴他們倆的。略帶輕蔑的大人慢條斯理地切著鵝肉,拿腔拿調地告誡兩位年輕人重返霍格沃茨後不要乾傻事。
“我聽麗雅提到過,斯萊特林裡有幾個小叛徒在烏姆裡奇副部長接管霍格沃茨時鬨得很大。”他的話語輕飄飄地落在桌上,在刀叉間顯得尤為突兀,“希望你們倆不要跟有這種苗頭的反叛家走的太近——當然,布雷斯,我想你肯定不會的。”
“那就是在說我了。”西奧多莎想,戳了戳麵前的鱈魚,假裝那是亞克斯利先生的臉,“不過,他是在暗示布雷斯什麼嗎?”
“我和多莎從未結交過那些叛徒。”布雷斯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蘋果汁,動作優雅,“還請您明示——是跟特拉弗斯家的繼承人有關嗎?”
亞克斯利先生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的西奧多莎,仿佛吃了一大口鼻屎味的比比多味豆,表情格外難看:“我有些口渴,親愛的。”
西奧多莎不解地看著他,見亞克斯利先生也望向自己,便輕巧地打了個響指:訓練有素的家養小精靈珠兒極為迅速地替三位倒上了紅茶,將亞克斯利先生嘴裡的話全然堵了回去。
“好吧,跟你——你們倆,有點關係。我的兄長希望你幫一個忙:你也知道,特拉弗斯與亞克斯利家族有著姻親關係,麗雅的媽媽就來自特拉弗斯家族。眼下他們家因為繼承人的事鬨得不可開交,最終將目光落在你——你們倆,身上。”他難得正眼看了一眼西奧多莎,眼裡有一股說不上的厭惡,“那位神秘的繼承人與你們年齡相仿,或許你們會在學校裡碰上他,認出他後不要多說話,隻需要寫信告訴我,我自會處理。如果他不在學校裡的話……那就算了,指不定逃國外去了。”
亞克斯利先生的口氣仿佛這件事比他們的N.E.W.T.s考試還重要。他接著便發了一通有關那些泥巴種逃離英國、前往國外尋求庇護的事情,順勢嘲諷了魔法部裡一群悄無聲息地遁走的官員們,最終皮笑肉不笑地在離開餐桌前讚美了諾特家族訓練家養小精靈實在有方,不時待諾特先生得以回家後他肯定要登門拜訪。
哦,這時候的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當然想不到,他確實在三年後拜訪了諾特莊園。諾特家族的家主客客氣氣地招待了他,貼心地讓家養小精靈給臉色難看的亞克斯利先生倒上一杯熱茶緩一緩。
“不然我怕他暈過去。”家主說道,對著自家的家養小精靈的訓練有素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但此刻的西奧多莎有些不滿:她聽出來亞克斯利先生明裡暗裡在諷刺她,也許是因為她並沒有乖乖地像一隻小羊羔一樣畢恭畢敬地給他倒茶,亦或者沒有識趣地離開餐桌,將這場談話留給“男人”——真奇怪,這座莊園名叫紮比尼莊園,並不叫亞克斯利莊園;莊園的主人是茱莉亞·紮比尼,而並非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莊園的繼承人顯而易見是布雷斯·紮比尼,茱莉亞的兒子,而並非布雷斯·亞克斯利,克裡斯托弗的兒子。平日裡紮比尼夫人在時,亞克斯利先生也沒有這麼愛說話,現在卻在陰陽怪氣一位客人——他邀請來的客人。也難怪布雷斯與這位繼父相處並不好,想來亞克斯利先生這般作態惹得紮比尼小少爺的心情也不太美好。這般不美好持續到她睡覺的時候:西奧多莎將自己埋在被子間,抬起頭注視著紮比尼莊園的天花板,又側頭打量著自己已經收拾好了的行李——明天,明天她就要回到霍格沃茨,住進自己已經住了快六年的斯萊特林女生宿舍,在黑湖底的暗色中思考更多的事情。亞克斯利小姐沒給她回信,潘西也是,那些美麗藥劑石沉大海,不知道被哪雙纖纖玉手擺弄著——她有些失眠,甚至不清楚明天會遭遇什麼。層層疊疊的消息在她閉上眼後一路湧來:波特、韋斯萊與格蘭傑被通緝,針對麻瓜出生巫師的禁令進一步縮緊,魔法部聲稱要發動傲羅巡視違背新政的巫師,阿茲卡班的探監政策進一步翻新……在一片昏昏沉沉下,她最終合上了眼,自然也沒聽到門口輕微的響動。
布雷斯端著蠟燭,在門口遲疑了許久都不敢敲門,最終還是後退一步,請家養小精靈珠兒出來:“呃——你家諾特小姐,她睡著了嗎?”
“西奧多莎小姐已經睡下了。”珠兒的眼睛大大的,身上裹著一件墨綠的、看不出是茶巾還是舊披肩的衣物。家養小精靈出乎意料地壓低了聲音,想來也怕打擾它的主人的睡夢,“珠兒發現西奧多莎小姐睡著了。”
“很好——彆磕頭,哦你不能磕,是多莎給你下了命令?”布雷斯好似被青梅竹馬這般周到的想法取樂,臉上的笑容短暫地掛了兩秒,卻最終恢複了愁緒,“那我不打擾你……你們了。”
“對了,明天你家西奧多莎小姐要回到霍格沃茨去了——那你呢,很會烤肋排的家養小精靈?”他的身影近乎要與莊園的夜色融為一體,唯一的光源僅餘下他手裡的蠟燭。
“西奧多莎小姐讓我回到諾特莊園,協助諾特莊園的安保,直到聖誕節。”家養小精靈的聲音也低低的,“紮比尼莊園的家養小精靈也學會了烤肋排。”
“……好的。”他頓了一兩秒,才想起來聖誕節時西奧多莎肯定會回到諾特莊園而不是繼續住在這裡一般——現在僅是八月的末尾,單是“聖誕節”這個詞也顯得分外遙遠。布雷斯無暇多想,隻是示意珠兒回去繼續工作,在轉角處毫不意外地被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一拐杖打中小腿,索性順著他的意思跪了下去。
“……先生。”布雷斯不去看繼父的眼睛,繼續端平手中的蠟燭,“我以為您已經睡下了。”
“我怎麼能錯過你跟諾特小姐的郎情妾意啊,布雷斯——你已經跟嘉德麗雅訂婚了,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一位小姐的門口,怎麼說都是不合禮數的。”他說到這兒,有些輕蔑地“哼”了一聲:“她不懂禮數,你也跟著不懂?”
布雷斯內心冷笑,心說所謂的禮數如果是聽懂你的陰陽怪氣,那不如不懂。但麵上依舊是一板一眼的無欲無求:“我以為您要求我邀請她來到我們家,是為了讓我拉攏她、照料她,以此讓諾特先生在黑魔王大人麵前對我們美言幾句。”
“可我沒讓你照顧她照顧到臥室裡——是不是今天她沒睡著,她就勾引得你就登堂入室了?”亞克斯利先生努力壓製著火氣,罵道,“還是你改不了你骨子裡那股濫情,你當花花公子當上癮了?”
“或許吧。”布雷斯隻想早點結束罰跪——他不想跟繼父多言,反正他們注定背道而馳,克裡斯托弗·亞克斯利也從未試圖尊重他的想法,他隻尊重他自己。
“……你跟那個拉文克勞的小妞斷乾淨了吧?”亞克斯利先生用手杖敲了敲他的膝蓋,“彆讓我抓到什麼把柄:要知道,嘉德麗雅眼裡容不得沙子,我跟我兄長竭儘全力促成了這樁聯姻,這樁親上加親的喜事——甚至,我花了多大力氣才讓他們接受你糜爛的情史,現在彆想跟諾特小姐也發展出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來,有我在一天,這個——這個——”他努力緩了口氣,“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會同意她住進我的莊園的。”
可是這裡是紮比尼莊園,是我母親的莊園。布雷斯諷刺地想,但依舊麵無表情,待到亞克斯利先生罵罵咧咧地離開後,才撐著牆起身,適應了膝蓋處的疼痛後一點點朝著自己的臥房挪去。
返校前的夜晚永遠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更何況這是1997年,食死徒勢力正逐步擴張、被後世譽為“伏地魔統治全勝時期”的那一年。有人在這一夜緊握榮耀,有人在這一夜輾轉反側,有人在這一夜質疑著父母、親人與政策,也有人在這一夜想起此刻還沉甸甸的友誼,但更多的人還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度過這一夜。
位於湖區的帕金森莊園已經熄了燈,家養小精靈們撿起潘西·帕金森無意識弄掉的“女學生會主席”的徽章,小心翼翼地彆在了小姐的校服上;
在靠近溫徹斯特的鄉下,古老的艾弗裡莊園依舊點著一盞燈,透過窗戶可以看見艾弗裡家族十五歲的小兒子艾倫·艾弗裡把玩著手裡的級長勳章,張嘴要叫家養小精靈,卻反應過來今時不如往日——他罵罵咧咧地開始自己收拾東西,憤恨地打翻了一本書。
紮卡賴斯·史密斯撿起自己的複習資料,確保所有學科的書都被收好後才肯躺回床上。他注定在新學期做出一番成就——他想,對著窗口路過的野貓勉強笑了笑。
此刻,屹立北方的伯斯德莊園的家養小精靈們悄無聲息地給莊園內部的貓咪們喂食。所有小貓咪的主人米裡森·伯斯德正摟著她最喜歡的三隻小貓,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而在隱藏在一片暗沉的馬爾福莊園裡,食死徒們正在開不知道第幾次的行動會議。被腳步聲吵醒、打算倒一杯水喝的德拉科·馬爾福滿眼倦意,看見那群戴著麵具的巫師和女巫在自己的姨媽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夫人的斥責下匆匆忙忙地離開馬爾福莊園,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的兩位朋友,克拉布和高爾,正在隔壁房間睡得沒心沒肺——德拉科最終還是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躺下,無意識碰掉了床邊的一疊信件。信上,“格林格拉斯”這個單詞分外明顯;
而在格林格拉斯莊園內,達芙妮·格林格拉斯難以入眠。她和妹妹的床挨得極近,甚至可以聽見小姑娘在夢裡輕柔的呼吸。格林格拉斯家族的大小姐不知為何失去了睡意,隻是睜著眼睛思考著妹妹被綁死的未來——跟馬爾福家聯姻,早早步入一個墳墓?她想,恨不得有勇氣下樓,跟爸爸媽媽再聊一聊這樁事情,卻意識到她沒法這麼做:格林格拉斯家族已然不同往日,她隻能注視著虛妄的月亮,希望自己能在霍格沃茨裡找到另一份生意;
與她注視著同一抹月光的埃斯梅·珀靠在麥克塔維什甜品店的二樓客房裡,眼裡熬夜完成訂單的血絲還未散去。她將麵前的羊皮紙係上藍色的蝴蝶結,想了想又換成綠色的——希望那個摳門貨不會因為蝴蝶結的顏色挑三揀四,如果他敢挑剔,她就把這一堆東西原價出售給六年級的學生,比如那群人傻錢多的斯萊特林,那個嘴巴整天沒個把門且不寫作業的迪克·哈珀;
沒把門先生倒是正如她猜測的那樣,悶在被子裡奮筆疾書。但並不是在趕作業,而是在排列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新組合。哈珀的手在“伊斯梅爾·瓦塞”這個名字上停了一秒,壞笑著把他重新劃掉;
而被劃掉的小瓦塞先生正躺在家裡,輾轉反側:他聽見自己的父母正在商量被多個純血統家族婉拒結親後該如何是好的對策,近乎想直接跳下床告訴他們,我們不需要那群眼比天高的純血統主義分子的認可,我也不需要在這時候找一個妻子。可他能這麼做嗎?他隻是一個十六歲的青年,他的羽翼尚未豐滿,隻能用被子蒙上耳朵;
與他不同的是,往常需要蒙著耳朵才能在哥哥們的打鬨聲中睡下的金妮·韋斯萊此時倒是希望她能夠蒙住耳朵,但現在的陋居格外安靜,不需要她蒙著耳朵——韋斯萊家的兒子們都離開了家,羅恩跟著哈利和赫敏陷入一場逃亡:金妮知道,這是他們選擇的責任,而她也得做出自己的選擇;
在僅幾英裡之隔的洛夫古德小屋中,盧娜·洛夫古德在天花板上幾百個金色的“朋友”勾勒出的臉龐下安然睡著,儘管開學後進入霍格沃茨,她隻剩下三個朋友的陪伴,但是沒關係——他們會永遠陪著你,親愛的姑娘;
同時,在一片漆黑的艾博莊園裡,漢娜·艾博剛剛收到一封加急的信件:信件來自厄尼·麥克米蘭,他提到漢娜的舍友蘇珊·伯恩斯家中遭遇食死徒的襲擊,一個小時前趕到他家附近避難,被他家的家養小精靈邀請回屋,剛剛才睡下。厄尼詢問她能否幫忙在明天返校時多帶點女孩子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而漢娜一看見信便起身,打開了燈;
恰在此刻,在倫敦的破釜酒吧二樓,納威·隆巴頓關上了燈:他和他的奶奶由於隆巴頓小屋前段時間遭受的襲擊而暫住在這裡的一間客房內。他回想著西莫·斐尼甘寫來的信,上麵提到他們的共同好友迪安·托馬斯被迫退學,陷入逃亡之中——“這裡隻剩下我們倆了,哥們。”西莫的語氣有一種故作輕鬆的傷感;
僅一層之隔的樓下,丹尼斯·克裡維躺在床上睡得沒心沒肺,而科林·克裡維,兄弟倆中的哥哥,正第三次打開那兩封信:他早些時候收到了兩個舍友的來信,他的舍友彼得·克拉克森和亞曆山大·瓊斯表示會返校,但第三位舍友塔伯·威爾森卻音訊全無——科林不願去想最壞的可能,隻能猜測,他們的級長,他們的“塔伯媽媽”,也許已經踏上前往異國他鄉避難的旅程。隻是不知道他的級長徽章該怎麼辦,科林在半夢半醒間想著。
收到級長徽章的那個人正是科林的舍友,亞曆山大·瓊斯。在難以入眠的夜半,他悄然打開了房門,注視著客廳裡自己的父母跳的最後一支舞:月光在他們臉上留下離彆的痕跡,而來自格蘭芬多的青年隻是看著這一切,感受著手裡級長勳章的重量,與自己眼淚的溫度。麵容昳麗的青年索性坐在了門前,看著他的爸爸媽媽——過了今天後,他恐怕很難見到他的父母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時針與分針重疊,預示著十二點已然過去。現在是九月一日,按照魔法部的最新規定,所有霍格沃茨在讀的學生必須返校,開啟新的學期的修習。西弗勒斯·斯內普成為了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指派了臭名昭著的食死徒卡羅兄妹分彆擔任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禦課教授與麻瓜研究課教授,並且還將這兩門課設置為必修課。國王十字車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比起前幾年的熱鬨,今年來的學生少了不少。西奧多莎推著自己的小推車,跟在布雷斯後麵進入了車站,同時繞開那些麵露怯色的一年級新生。布雷斯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忙,找好站點後跟西奧多莎提了一句後便匆匆跑開來,讓她疑心布雷斯是不是要找那群斯萊特林男孩去開一個秘密俱樂部:僅限男孩進入的那種會員製俱樂部。她靠在箱子上,百無聊賴地等著列車——她甚至沒看見她的舍友們,平時她們應該來的不晚的,怎麼今天一個也沒見著?
“聽好了,聽好了,我的小阿爾——哪怕媽媽沒法在這裡陪著你,在這裡的隻有爸爸,你也要記住,你是我跟你媽媽心裡最珍貴的寶貝。”西奧多莎聽見一個聲音從她身側傳來,便稍稍轉身,看見這是一對父子在對話——說話的那位先生有著一頭獨特的金棕色頭發和迷人的側臉,即使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依舊讓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做兒子的那個長得與他非常相似,近乎隻是有沒有眼角細微的皺紋與氣質的不同:頂著一頭金棕色頭發的青年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但眉梢眼角都是青春的風韻。他們父子二人都穿著米色為主調的大衣版式長袍,隻不過配色有些細微不同:鴿灰色與暗紅色,看得出來是沉穩與青澀的區彆。這對父子都身材高大,站在西奧多莎邊上甚至比她高了快一個頭——她注視著這對父子,直到那位父親察覺到她的目光,對她微微笑了一下,可灰色的眼裡帶著一股防備的冷意。下一秒,他伸出魔杖施了個咒語,之後的談話便無法落入她耳中。
西奧多莎對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這隻是一場意外,她的人生就是被樁樁件件的意外構築而成的。她繼續站在原處等待,直到潘西突然出現,頗為親密地摟著她的胳膊:“多莎,又見麵了。上車後跟我坐一起吧。”
她用的是陳述句,慣常發號施令的口吻一時間也並未改過來。西奧多莎被迫點了點頭,目光觸及身側時才發現那對父子倆已經走了,現在站在那裡的是探頭探腦的科林·克裡維和他的弟弟。兩個麻瓜出生的巫師在看見潘西和西奧多莎後迅速轉了個方向,躲到了一個男生和他的行李箱們的後麵:她認出來那是納威·隆巴頓,上學期跟斯萊特林一起上草藥課的。對方的行李箱上堆著一盆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植物,看起來黏糊糊的。
“隆巴頓?他不也快淪為純血叛徒了。”潘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表情充滿了譏諷,“雖然他長高了不少,但看起來還是笨手笨腳的。”
西奧多莎無暇顧及答話,因為她感受到布雷斯的氣息——這也算是她本人都有些疑惑的能力。她總能在無意中察覺布雷斯在走過來,而每次她都能猜中:雖然這項能力隻能在國王十字車站上使用,但是眼下,她稍稍側過臉,滿意地發現這項能力依舊百發百中。
布雷斯健步如飛,像一陣巧克力色的旋風一樣朝著她走來,在發現潘西也在後,他的眉頭滑稽地挑了起來:西奧多莎在他的目光裡搖了搖頭,同時對他手裡的羊皮紙抬了抬下巴。布雷斯無奈地搖頭,對著她比了一個手勢,而她無比順手地拿出對方的書包,稍微換了個姿勢擋住潘西的視線,方便布雷斯把羊皮紙塞進書包裡。
“一會兒告訴你。”布雷斯聲音低低的,在潘西的高談闊論中碰了碰西奧多莎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了。
“噢,布雷斯,你居然還在這裡?”潘西看見他後露出一幅吃驚表情,“德拉科不是還在等你嗎?”
西奧多莎轉過頭,而布雷斯麵色尷尬,嘴裡咕噥了幾句後終於恢複了平時彬彬有禮的模樣,朝著潘西頷首:“我恐怕是的,不過我有一些私人事情需要處理……”
“私人?”他們三個走上列車後,帕金森小姐的聲音尖利而令人窒息,“我不覺得有什麼事比德拉科將委任給你的事情還重要——”
布雷斯看起來更局促不安了,如同身上爬滿了虱子一般想要避開潘西的目光,卻又撞上青梅竹馬西奧多莎疑惑的目光,隻能平複心情,對潘西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證。”
潘西發出一聲惱火的叫聲,跟在布雷斯後麵,主動隔斷了他跟西奧多莎——她並不知道自己像一張放錯了位置的地圖,甚至還引以為傲地拖著箱子,同時優雅地側頭打量著每一個隔間的成員們:也許在潘西·帕金森人生的前十七年裡,她表達友誼的方式就是拉著一個姑娘的手,然後對彆人評頭論足。西奧多莎不幸在第十八年承擔了那位被迫聽著帕金森小姐挑剔地評價的“友人”,隻能一邊注意自己的行李箱和書本,一邊悄悄看布雷斯的背影。他們在往斯萊特林們慣常坐著的車頭包廂走去,也許是因為時機不對,他們一路遇上了好幾個同學,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