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踏著無邊的黑夜進了永壽宮，周身的濕氣陰寒而冰冷。

見著他身上沾染著水氣，金玉妍連忙上前將他的衣袍解開。

“李玉怎的當的差事！怎麼讓您沾上這般多的濕氣，更深露重，若是著了風寒怎麼辦！”

李玉站在遠處，躬身請罪，“娘娘恕罪，外麵下著細雨，又飄著風，奴才打傘也沒遮住。”

“數你借口多。”金玉妍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準備薑湯，非得等著開口問罪不成？”

“嗻。”

乾隆抓住金玉妍的手，低聲道：“不怪他，是朕走的太快，想快些見到你。”

金玉妍將他濕漉漉的外衣脫下，交給了貞淑。

“你們先下去吧。”說完，她牽著乾隆的手進了寢殿，“怎麼了？皇上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兒？”

乾隆坐在榻上，伸手將女人拉進了懷裡，頭埋在她的頸間，“你可聽說過哮症？”

“哮症……”金玉妍思索了半晌，“呼吸急促，喘息不止？臣妾曾經也見過。”

乾隆長歎一口氣，“齊汝說，永璉的哮症是胎裡帶來的弱症，隻能好生安養著。”

金玉妍輕輕點了點頭，“皇上，臣妾知道二阿哥身為嫡子，皇上和皇後娘娘定是有眾多期許。可是若是永珹患有哮症，臣妾雖會憂心，卻也會慶幸。”

“慶幸？”

“是。”金玉妍靠在乾隆的肩頭，輕聲道，“打娘胎裡帶出的病，多是治不好的。可是哮症安養著便能平安，這就夠了。臣妾也曾見過突發疾病撒手人寰的，比起那一些人，哮症也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乾隆冷笑道：“連你都想得通的事兒，皇後身為永璉的生母卻不能。你可知永璉為何會突發哮症、高燒不止，便是皇後日日夜夜督促著永璉讀書寫字，甚至還罰他在寒風下醒神，這才勾出了弱症。”

“可是二阿哥才多大啊……”金玉妍聽見男人的描述，忍不住皺起眉頭，“皇後娘娘也太過心急了。”

“為了富察氏的利益，逼得朕唯一的嫡子纏綿病榻，好一個富察·琅嬅！”

恰巧李玉端著薑湯進來。

金玉妍接過薑湯，勸慰道：“皇上彆生氣，喝口薑湯緩一緩。皇上氣順了，才能更好地安撫二阿哥不是嗎？二阿哥現在最是需要阿瑪、額娘看顧的時候啊。”

乾隆這才將薑湯一飲而儘，“說實話，朕不放心將永璉教給富察氏。”

彆說閨名，現在連皇後都不願叫了，足以見乾隆對她的怨恨。

金玉妍輕聲歎了口氣，“恕臣妾直言，二阿哥身為嫡子，唯有在皇後膝下才名正言順。”

“朕知道，可是朕憂心！”乾隆揮了揮手，“疲勞過度、憂思懸心，皆是富察氏逼迫。若是再讓富察氏教導永璉，朕如何能安心。”

金玉妍垂眸沉思了半晌，“臣妾愚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隻是想著，皇上能否安排一個信得過的嬤嬤在二阿哥身邊，不求如何教養，隻要二阿哥能過得舒心就成。”

“你說得對，不僅為了永璉，更是為了看住皇後！”

金玉妍知道這個法子怕是治標不治本。

永璉比永璜還要小上幾歲，正是親近父母的時候，如何能直麵母親的失望？

稚子無辜，她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便是她都覺得不忍，可富察·琅嬅卻將富察全族，將太後之位排在自己親兒子的身體康健之前。

……

翌日，永壽宮。

高晞月嫋嫋進了殿內，嘖嘖稱奇，“皇後今日竟然告病免了請安！昨兒看著不還好好的嗎？”

要知道皇後失了宮權，最愛乾的一件事情，就是在長春宮宣召嬪妃，聚聽事宜。

越沒有什麼，就越想彰顯什麼。

“皇後是觸及到皇上的逆鱗了……”金玉妍把玩著手裡的軟玉，漫不經心，“二阿哥患的是哮症，終身不可愈。”

高晞月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哮症！怎麼會是哮症呢？昨兒富察·琅嬅不還說接回長春宮，痊愈後再送回擷芳殿？”

“她說的話你也信？”金玉妍瞥了她一眼，“從胎裡帶來的弱症，比之你的體寒更為嚴重。皇上昨夜問我，我沒敢說實話，隻說安養著應當會好。”

高晞月傾身追問道：“那哮症到底會如何？我也隻是隱隱聽說過，很嚴重嗎？”

她們倆雖然與富察·琅嬅不對付，卻不希望永璉出事。

一來是因為自己有了孩子，起了惻隱之心；二來二阿哥若是真出事了，也不知會不會被富察·琅嬅牽扯上。

這種可能並非沒有——

唯一的兒子去了，誰也不知道富察·琅嬅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將矛頭對準其他人，用其他人的命給她兒子陪葬。

金玉妍指尖敲擊著桌麵，沉聲道：“哮症與呼吸相關，冷、熱、柳絮、花粉，吐息之間，隻要受到了刺激，就可能病發。病發時喘息不止，無藥可治……若是能緩過來，是神佛庇佑，緩不過來，亦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