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兒!”丹娘忽地臊紅了臉,斥道:“你胡說什麼?!”
二奶奶見小姑子臊了,趕忙去拉兒子,“小孩子家家的,彆瞎說,還不快點出去玩兒?”招手叫來丫頭,“帶平哥兒去院子裡頭玩兒。”
“我沒胡說!”平哥兒的父親雖是庶出,但二房隻得他這麼一個男孫,二夫人是極疼愛的,因而有些擰勁兒,嚷嚷道:“我都聽說了,要把六姑姑嫁給小表舅呢!”
丹娘原本紅著的臉,頓時急成了紫色,委屈道:“娘,你看平哥兒胡說八道!”不顧嫂嫂勸阻,甩手奪門而去。
杏娘小聲道:“你看,我都說她脾氣大吧。”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能當著人說沒有定下來的親事?也難怪丹娘羞惱。
顧蓮隻是覺得氣氛尷尬,小聲道:“二伯母、二嫂,我和姐姐先回去了。”
二夫人正要去勸女兒,連連點頭,“好孩子,去吧。”
那邊二奶奶氣得把兒子抓起來,朝著屁股上拍了幾巴掌,“等會再來收拾你!”讓丫頭看住了兒子,急急忙忙趕去找小姑子。
平哥兒淚汪汪的,委屈道:“我又沒撒謊……”
顧蓮瞧著好笑,眼見二夫人和二奶奶急著走了,於是蹲下身哄道:“好哥兒,你姑姑臉皮薄害羞,這種事怎麼能隨便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往後彆再說了。”
平哥兒抽抽搭搭,“我沒說姑姑的壞話……”
杏娘蹙眉道:“他一個小孩子,哪裡懂得這些曲曲折折?讓他哭會兒就好了。”
聽她這麼一說,平哥兒立即鼓著腮幫子不哭了。
“你看,人家平哥兒懂事的。”顧蓮努力忍住笑意,俯身在他耳邊,細細的說了幾句,“平哥兒最乖,可記住了九姑姑說的話?”
平哥兒眼裡有些懷疑,“我這麼做,六姑姑就不再生我的氣?”
“當然啦。”顧蓮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指,“來……,咱們拉鉤。”
杏娘等得不耐煩,催道:“人家主人都不在這兒,你還管什麼閒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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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娘在屋裡緊緊繃著個臉,一聲兒不吭。
二奶奶陪笑道:“平哥兒小孩子不懂事,妹妹彆往心裡去。”
丹娘冷聲,“二嫂放心,我不會跟平哥兒計較的。”
“你這丫頭!”二夫人嗔了一句,“怎麼跟你二嫂說話呢?”轉頭看向兒媳,“她就是這種脾氣,過會兒就好了。”
二奶奶歉意道:“是我沒管好平哥兒。”
丹娘把臉扭向了一旁。
二夫人勸道:“好了,好了。”輕輕蹙眉,“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句無心話,誰又會當真呢?你看你,回頭叫姐妹們笑話。”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丹娘更加上火,“今兒九妹妹第一次見麵,就讓我這樣丟臉,往後還怎麼見麵?杏娘平日最喜歡看我的熱鬨,回去不知道怎麼傳呢。”
二奶奶小聲道:“妹妹彆擔心,我這就去囑咐五妹妹幾句。”
“嫂嫂!”丹娘急了,“你若去了,豈不是越描越黑?更顯得我心虛,杏娘隻怕越發要當真,越發要亂說了。”
----舅舅家的小表哥,懦懦弱弱的,自己才不要嫁給他!
心裡不免有幾分埋怨母親,若非當初太挑,早就在京城裡把親事定下來了。
如今父親去了,兄長不跟自己一母同胞還罷了,偏偏人又平庸,----二房的人跟仕途徹底絕了緣。
自己沒有父兄可以做為依仗,又在安陽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親事?誰知道母親反倒不挑了,居然連小表哥那樣的親事都想答應!
丹娘心中本就委屈,再加上侄兒當著兩位妹妹說出來,又羞又臊,又急又恨,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扭頭看見束手無策的嫂嫂,心下不由冷笑,……真真和兄長是一對兒良配,一樣的無用,隻剩下在母親麵前聽話孝順了。
“姑姑……”
二奶奶回頭看見兒子,低聲斥道:“你來做什麼?出去!”
“我給姑姑賠不是。”平哥兒耷拉著腦袋,小小聲道:“姑姑,方才是我不懂事說錯話,我給你作揖賠罪。”說著,認認真真做了一個揖。
二夫人看得笑了起來,“看我們平哥兒多懂事。”
“姑姑?”平哥兒小心翼翼打量,走進了兩步,靠在母親身邊說道:“剛才九姑姑跟我拉過勾的,她答應了,保證和五姑姑都不亂說。”
丹娘微怔,片刻後冷笑道:“她倒是乖覺!”
二奶奶忙道:“這下可好了。”
平哥兒聽母親這麼說,頓時歡喜道:“那姑姑不生我的氣了?”
丹娘雖然還是煩躁,不過好歹稍微放下些心來,再說不便真和一個小輩慪氣,揮了揮手,“不生氣了,你出去玩兒吧。”
“謝謝姑姑。”平哥兒高興的跳了起來,又道:“我還得去謝謝九姑姑,嗯……,我把龍須糖送給她吃。”
二奶奶順勢領著兒子出去,笑斥道:“難道誰都和你一樣嘴饞?以後老實點!”
二夫人看了看女兒,勸道:“我看九丫頭是個有分寸的,她既然這麼說,自然不會讓五丫頭亂傳,你就彆瞎想了。”
“娘還是先看著吧。”丹娘自己消了消情緒,輕聲譏笑,“我還不信,一個娘胎還能養出兩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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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蓮收了平哥兒的龍須糖,還多得了二奶奶的一副赤金耳墜。
春曉把耳墜裝進首飾盒子裡,正巧小丫頭可人端茶進來,瞧了一眼,咂舌道:“嘖嘖,就這隨便給的,都比五奶奶給的見麵禮強。”
五奶奶的見麵禮,是一對又細又薄的金片耳環。
顧蓮蹙眉看向她,“都是各人的心意,以後彆再說這樣挑三揀四的話。”
可人忙道:“小姐,我再不敢了。”
顧蓮需要和丫頭們培養下感情,不想她們太過疏遠,因而笑道:“在咱們屋裡隨便說什麼都不打緊,在外頭可不許這樣。”推了桌上的龍須糖,“這個粘牙,你拿出去和蟬丫她們分了吧。”
可人見她沒有打算責罰自己,還賞了糖,歡喜道:“小姐放心,我從來不在外頭亂說話的。”
顧蓮微笑道:“去吃吧。”
可人和蟬丫住一個屋子,先去了另一屋,分了一半給小雁和穗兒,然後才折回自己的屋子,遞給蟬丫,“小姐賞的龍須糖。”
蟬丫原想不吃,到底沒有經受住誘惑拿了一塊。
可人見她一副死了老子的樣子,不由勸道:“你和小姐打小住一塊兒,又是吃同一個人的奶水長大,彆人求還求不來,你怎麼還……”怕說多了得罪她,猶豫了下,“我去找春曉姐姐說話,那龍須糖你多吃點兒,不用給我留了。”
----這蟬丫不像是能開竅的,與其和她套近乎,還不如多在小姐跟前勤快點呢。
蟬丫吃了一塊龍須糖,覺得好吃,又連著吃了兩塊,吃到第四塊上頭,忽地覺得甜得發膩,委實再吃不下了。
心中不免傷心,----以前都是她讓給自己吃,現今是賞了。
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因為娘是顧家的奴才,所以奴才的子女也是奴才,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是奴才!就連將來自己長大了,婚事都不由父母做主,而是主子隨便一指,找個阿貓阿狗配了就完事。
從前在仙桃鎮雖然日子清苦,到底有父母兄長庇佑,鎮上的孩子們從來不敢欺負自己,----可現在,這裡的人沒一個看得起自己。
連父親和哥哥都輕易見不著了。
蟬丫不由悲從心來,用被子蒙住頭,嗚嗚咽咽好生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