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鬆清直覺認為她是把自己錯認成了客人,但還沒來得及解釋,某隻不客氣的小貓已經先一步竄進屋裡,他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房間麵積不大,是由車庫臨時改造的,家具也很簡陋,唯一一扇小窗戶旁放置了一個高高的木架,上麵圓形的玻璃魚缸裡,懸浮著一條小醜魚。
老太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棍站在木椅旁,略顯拘謹的說:“家裡有點亂,您坐這吧。”
“不用不用,您坐吧。”夏鬆清剛說完,失了智的裴朝槿率先躍上椅子,歪頭叫了一聲。
老太嚇得拐棍都扔掉了,三步並作兩步的擋在玻璃魚缸前,顫聲問:“您……是帶了貓幼崽來嗎?”
夏鬆清趕緊把裴朝槿抱在懷裡:“抱歉,嚇到您了,我們這就走。”
“彆!”老太又扯住他的衣角,“不要緊的。”
夏鬆清看她怕的不行,又不準自己走,溫聲解釋:“抱歉,我不是您要等的客人,隻是跟在崽崽身後找來的。”
裴朝槿大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不再掙脫他的懷抱,仰麵躺著玩起帽兜抽繩,夏鬆清抬腳要走,老太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夏鬆清嚇壞了,騰出一隻手去攙扶老太,可她死活不肯起,乾癟的嘴唇一開一合,吐出的泡泡在水麵上破開,放出她的哀求。
“我知道,您一定是覺得這孩子和廣告上說的不一樣,覺得不劃算才找借口要走的。”老太泣不成聲,“但求您行行好,我實在是承擔不起養她的費用了,您就帶她走吧。”
魚缸裡的小醜魚一動不動,靜靜地隔著玻璃與懷裡的貓咪對視,夏鬆清恍然大悟,這家原來是在找能領養幼崽的人,可為什麼要說成是廣告呢?
“呃,冒昧的問一下,您廣告上開的價,是為了治病嗎?”夏鬆清猜測,“因為我看您好像身體不大好。”
老太緩緩點頭:“是的,我的肺部已經不行啦,醫生說安樂死需要一些費用,可臨走前,我想著,總要把丫頭安頓好。”
夏鬆清看著麵前情真意切的老太,她鬢邊的白發在水中飄搖,他的手不自覺微微發起顫來,艱難的開口:“那崽的爸媽呢?”
“都不肯要她。”老太歎息道,“自從她確診抑鬱症後,都覺得她是個累贅,不肯要。”
夏鬆清的目光慢慢移到小醜魚身上,她似是對這種打量有些反應,緩緩的吐出一個無聲的泡泡。
“她很好養的,最便宜的魚糧一罐能吃上一個月。”老太見他有些動搖,連忙說,“如果您實在不想養她,趁她睡著了喂貓也可以的,總比在這地下室活活餓死強。”
夏鬆清實在不忍看她的神情,重重的合上眼:“您彆這樣說,既然買了她回家,肯定會好好待她的。”
“這麼說……您是答應了?”老太眼中燃起希望。
夏鬆清扶起老太,輕聲說:“是,您給我個收款碼吧。”
本就不富裕的餘額幾乎見了底,夏鬆清和老太道了彆,一手抱魚缸一手抱貓,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覺麵前的太陽是那麼的不真實。
曾經,他也住在那樣簡陋的地下室裡,和病弱的奶奶相依為命,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仿佛是再見了一麵已經過世的奶奶。
喧嘩的街道上車水馬龍,貓貓好奇地用爪子撥了撥魚缸裡的水,毛發被沾濕些許,冷風吹過硬是打了個寒顫,抬頭衝著夏鬆清叫了一聲。
夏鬆清低頭,與那雙清澈的蔚藍雙眸對視片刻,手指拂過他背部的黑斑,小聲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裴朝槿大概是恢複了一些神智,也聽懂了他的話,目光不自然的挪開,但用舌頭舔了舔夏鬆清幾乎凍僵的手指。
夏鬆清心情好了一些,抱緊了懷裡的貓和魚,口中呼出長長的白氣:“算咯,等你變回去再算賬,回家啦。”
等踏進家門,太陽已然落山了,雖說這一趟沒打成疫苗,還買了條魚回來,夏鬆清給貓貓開了罐罐吃,自己打了一針營養劑,又匆匆出門給小魚置辦用品。
水族館老板也是魚類,店裡人不多,便和夏鬆清聊起來:“給崽換新缸嗎?多大啦?”
“十七歲了。”夏鬆清對小醜魚了解的不多,除此之外也隻知道名字叫譚渚。
老板笑道:“那快要成年了呀,換個大點的缸吧。現在的小崽兒自尊心都可強了,上學都要攀比缸大不大。”
夏鬆清掃視一圈琳琅滿目的各式魚缸,隨手挑了幾個好看的配件,最後定了老板推薦的一款方缸。
“記得水不要加的太滿啊,不然崽夢遊有可能跳缸,等早上起來發現就成乾了。”老板感慨,“要不是因為這個,現在魚類總數肯定能位居第十。”
夏鬆清猛地想起出門前,譚渚好像是懸在玻璃缸最頂端的,趕緊結了帳拿好東西飛奔回家。
客廳的地板上,橙色的小魚粘在地板上,身上的粘液已經半乾,腮下意識的翕動著,裴朝槿蹲坐在旁邊,試圖用小貓爪把她撈起來。
夏鬆清連忙把魚片撿起來丟回玻璃缸裡,又不放心的把筆記本蓋在上麵,徹底鎖好後才去收拾譚渚的新家。
先在缸底鋪好一層細軟的沙子,擺放整理每一個小裝飾的位置,最後打開恒溫開關,將原缸和調過溫的鹽水各一半加進去。
夏鬆清眼疾手快的撈起要往裡跳的貓咪,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用小魚網撈起毫無掙紮跡象的譚渚,放進了新水族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