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出國好好反省的。”
這套表演的評價是
——滾,少你媽陰陽怪氣地在老子麵前。
她抬起頭,蘇興邦的臉變得蒼老,明明自己已經十年沒見過他了,卻能輕易地想象出他老十歲的模樣。
憋屈,像是有人把她的頭強摁進水裡。
想用三角架、赤道儀,或是隨便什麼東西,隻要是手邊的,狠狠地抓過來、揮過去,在那張譏諷地笑著的臉上留下任何殺傷性的痕跡。然而,手臂綿軟無力,就連抬起來都做不到。
他笑了,露出了烤瓷的牙齒……
路餘陽時不時找一些簡單的話題逗蘇絳河說話,她回答的聲音很輕,如同囈語,透過後視鏡能看到她眉頭緊鎖,青白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越發感到自責,這種情感在下午一點抵達市醫院問診後達到了最高峰。
醫生龍飛鳳舞地開藥,他似乎見慣了各類高反症狀,見路餘陽兩人年輕,忍不住嘟囔著:“現在的小情侶為了耍點浪漫,什麼功課不做就來高原……”
路餘陽沒有否認,他單手扶著坐在板凳上的蘇絳河,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誠懇地認錯:“是我沒注意。”
“她的症狀看上去很嚴重了,雖說應該拍個片子看是不是高原肺水腫,還是趕緊帶下高原吧。”醫生遞過處方簽。
……
晏沉看到共享定位的信息提示時,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聽完海外分部彙報的他,在看到消息發送方的姓名時,他的第一反應——
她手機丟了?
除此之外,晏沉找不到任何她主動發定位的理由。
與定位共享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條語音消息,晏沉剛點開就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冷靜克製的嗓音間隙是病態的粗重呼吸聲,他登時從座椅上站起,迅速扯過手邊的紙張記錄下語音中的關鍵詞句。
他大步向門口邁去,冷著一張臉把高一和叫進辦公室。
高一和正和同事李妍講笑話,看到老板那張堪比北方凍湖的臉,包袱嚇得都抖不出來了,李助理嗤笑一聲。
“出什麼事了?”高一和跟著走進辦公室,關上身後的門。
“幫我訂今天最早的去往邊區的航班。”晏沉語速極快地吩咐道。
高一和很快反應過來,“是蘇小姐……”
晏沉瞪了高一和一眼,讓他把後半句不好的猜想咽了回去,“她現在走省道從暗夜公園前往醫院,總之,你趕緊訂機票。”
高一和幾乎沒見過晏沉如此慌亂的模樣,同一句吩咐居然在兩分鐘內說了兩遍。
“聯絡當地相熟的合作夥伴,他們比我們更懂當地的……”說著說著,晏沉忽然停住了,諸多可怕的念頭躍入腦海。
他就像一個乞兒,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無所畏懼;一旦撿到了寶物,便惶惶不可終日。
晏沉立刻低頭打開軟件,那個代表蘇絳河的紅點仍然在省道上緩慢挪動,這令他心臟稍稍安定兩分。
萬一……
那些令他心慌的假設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偷偷關注蘇絳河這麼長時間,晏沉知道這兩年她的旅拍多半是單打獨鬥,她曾經在Q&A視頻中雲淡風輕地提過幾次旅途中遇到的危險,她微笑著、自嘲地一筆帶過,卻讓晏沉不得不用“好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來原諒自己。
這一次呢?
一條語音和實時定位的分享,將晏沉拽入了她的危機,他曾經做過的一套又一套針對性預案頃刻間被焦躁恐慌的情感摧毀了。
極端的念想以恐慌為沃土,在晏沉的心頭蔓延。
想把她鎖在身邊……
這一閃念的卑劣,很快被晏沉拋之腦後。
高一和趁晏沉盯著手機屏幕的時候,閃身出了辦公室,合上門他誇張地撫了撫胸口,“太恐怖了,老板的表情!哦對,你快訂兩張去邊區高原的機票,越早越好,今天的。”
李妍瞥了他一眼,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兩分鐘後,她像個機器人一樣不帶感情地回複:“下午一點,兩張頭等艙,你升艙的錢自己貼。”
“李AI,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刻意針對代表著……”
“飛機經停合都,停一個小時,預計抵達邊區高原機場的時間是八點,對比下來這是最快能抵達目的地的航班了。”李妍停頓了兩秒,“這趟航班的沒有商務艙,經濟艙訂不上了,沒有刻意針對,不要歪曲理解。”
高一和歎了口氣,立刻改變了話題,“老板是真的在意蘇小姐啊……”
李妍的目光越過電腦顯示屏的上端,與高一和的交彙,她幽幽地說道:“是嗎?”
與平常的冷淡不同,高一和能感受到她語氣中的不認同,追問下去,她卻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