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罐有十餘隻,她打開一隻,聞到溪山雪芽的香氣。
過了一會兒,水壺咕嚕咕嚕的響聲弱下。
蒸騰起的水霧也消散,洛久瑤看清窗外的影。
“殿下。”
沈林輕聲叩門,而後走入,“遠遠瞧見殿下房中還亮著燈,想是殿下還沒休息。”
洛久瑤提起水壺,示意他落座:“方才睡飽了,現在反倒不困。”
沈林抬手接過,道:“殿下風寒未愈,早些休息才能快些養好。”
洛久瑤:“彼此彼此,大人若是現在不睡,明日早朝便起不來了。”
“臣昨日經審問後身體不適,已告了假。”
沈林坦然道,“不過殿下說的是,所以臣來見見殿下便也回去睡了。”
見杯盞已洗過,洛久瑤去摸旁側的茶罐子,卻被他虛虛按了手。
值此時,門扉叩響,沈無憂端了碗薑湯進來。
“公子,姑娘。”
他打了聲招呼,將瓷碗放在案上,轉身告退。
薑湯辣而甜膩的氣味撲鼻,洛久瑤朝後坐些躲了去。
“大人可能不知,我不愛喝這東西。”
“臣也不愛喝這東西,但殿下本風寒在身,夜裡又著了涼。”
說著,沈林取出一隻小紙包來,誘哄道,“這是城北桐齋的蜜餞,早時候回府瞧見鋪子裡做了新鮮品種,殿下若喝了薑湯,臣便分給殿下些嘗嘗。”
洛久瑤猶豫了一下,終是妥協了。
放下瓷碗,蜜餞已放在手旁。
洛久瑤匆忙咬了一個。
甜味在口中化開,壓下薑湯的辛辣味道。
見她喝下,沈林此行的目的達到,起身告辭。
“沈林。”
洛久瑤卻咬著蜜餞,開口喚他。
她朝他眨巴眨巴眼,問:“沈林,你困嗎?”
沈林頓了頓動作。
見他停步,洛久瑤彎著眼睛:“你若不困便再坐一會兒,陪我說說話吧?”
沈林折返,重新坐下。
洛久瑤正了正身形:“我想知道大人交給大理寺的,是件什麼東西?”
沈林沉吟片刻,道:“是半枚簽紙。”
洛久瑤皺眉。
沈林又道:“今早臣途徑南蓉園,拾到了半枚染血的簽紙。”
出宮的路走不到南蓉園去,洛久瑤知道,沈林如此說,大概是專程去了南蓉園一趟的。
她道:“大人是懷疑,凶手在南蓉園就已經對賀小姐下手了?”
沈林點頭:“是臣前往南蓉園後在賀小姐所居過的屋內室拾到的,觀音靈簽第二簽,蘇秦不第。”
洛久瑤垂了垂眼睫:“不是個吉利的簽文,是何時求得?”
“簽紙隻剩一半,求簽的年月撕去了,其上有血,沾了女子所用的脂粉。”
沈林搖搖頭,道,“大理寺審過賀府的下人,那脂粉不是賀小姐會用的,卻是賀尚書的妾室錢氏常常放在荷包裡的一種。”
“剛巧的是,昨日深夜賀宅尚未封鎖時,錢氏攜其子連夜逃離了燕京,至今仍下落不明。”
洛久瑤眼睫微斂。
錢氏昨日並未入宮,即便簽紙是她的,僅憑這半張紙,嫌疑也不會落到她頭上。
她為何要逃呢?
見洛久瑤沉默良久,沈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枚簽紙我已交給大理寺的人去查,殿下無需思慮過多,安心等著消息就是。”
洛久瑤卻停不下思緒。
“昨日你言及賀家蹊蹺,此案你定要一起去查的對不對?”
她替沈林添了杯水,“大人既要帶我看些感興趣的東西,明日也帶上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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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回到寢居時,夜已有些深了。
他在洛久瑤的房中又坐了一會兒,聽她言及懷明湖畔賀令薇曾說的話,心中思慮更深了幾分。
推開門,房中已有人在等候。
薑雲清坐在軟榻上,神色嚴肅:“你總算回來了,坐?”
沈林哪裡敢坐,心知母親如此模樣是山雨欲來的前兆,於是乖巧喚:“阿娘。”
見他乖乖立在旁側,薑雲清瞥他一眼:“如今阿煜睡了,你這兒沒旁人,有什麼話儘可放心同我說。”
沈林沉默一瞬,隻是道:“娘……天色這樣晚了,有什麼知心話我們明日再說?”
“你真當你娘老了糊塗了是不是?”
薑雲清一挑眉毛,手捏著茶盞在案上磕了磕,“證人?那是宮裡的姑娘吧?宮裡的人你都敢帶回府中,沈林,你真是——膽大包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