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立在一旁,斂著眼睫不言語。
薑雲清輕哼:“混小子,都到這樣問你了,還是不打算告訴我這個當娘的?”
沈林為她添了碗溫水:“阿娘消消氣,天氣還冷,您喝些熱水……”
“許瑤,阿瑤……”
薑雲清不買他的賬,杯盞也不碰一下,自顧自的念叨。
良久,她倒抽一口冷氣,斥道:“沈林,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眼見已瞞不住了,沈林低眉斂目,安靜的等著將來的山雨。
薑雲清喝一口水,杯盞落下,發出砰然一聲響動。
“你做這等膽大包天的事,是以為你爹將沈家交給你又遠在千裡之外,你就真能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她怒目而視,“混小子我告訴你,莫說是你爹不在,便是他如今在此攔著,我也照樣能家法伺候你。”
“娘莫要動氣……我如此做其實是因阿瑤與疑案有關。”
見薑雲清氣急,沈林這才輕聲解釋,“此事蹊蹺,賀小姐生前曾與她接觸,落水時更將她拽入湖中,方才她已將賀小姐同她說過的話儘數告訴我了。”
“好啊,落水。”
薑雲清反應過來,“我還在想你有什麼本事能與皇室的人走得這樣近,看來昨日你所救之人便是她了。”
眼見著瞞不住,沈林一五一十應了。
薑雲清倚在軟榻上瞧著他,麵露探究:“沈林,你對這位殿下……”
沈林仍斂著眼睫,頓了一頓:“……娘,我不能見死不救。”
薑雲清不聽他解釋,轉而言道:“北地來信中所言蹊蹺指向禮部,昨日你見了賀尚書,可察覺出什麼端倪?”
“他藏得很嚴,為人又圓滑,多年混跡官場,說些場麵話來打秋風更是得心應手。”
沈林皺眉,“而後的事娘也聽說了,人昨夜死在了懷明湖。”
薑雲清麵色微凝:“此事怕是不簡單,好好查查吧,死人大多是會說話的。”
沈林:“我明白娘的意思,近幾日我以傷病未愈為由向禦史台告了假,也已打點好大理寺,明日便去看一看那兩具屍身。”
薑雲清點頭,又問:“明日你要帶上她?”
沈林沉默,當做是應答。
“孩子大了當真是難管教。你若帶著那位殿下,可萬要將人看顧周全了。”
薑雲清起身拂袖,“不管宮內傳言如何,又是否得聖上看中,她那樣身份的人放在皇城裡或許沒太多顧慮,但在宮外輕易磕了碰了都不成,容不得半分閃失。”
“你既帶她,就把沈無憂留在府中陪我解悶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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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套新製的錦衣與早膳一同送進了客居。
錦袍色深,箭袖圓領,下擺勾勒著浮繡的暗紋,製式像是男子的衣袍。
洛久瑤看著頗為眼熟的花紋,想起那日沈無憂所穿的衣袍來。
可拎起展開,錦袍尺寸十分合她的身,其下還放著一柄短刃。
她轉念便懂了沈林的意思,用膳後換過衣裳,又回憶著沈無憂的樣子綁了長發,將短刃彆在腰間。
才準備妥當,外麵傳來叩門聲。
“殿下。”
聽見沈林的聲音,洛久瑤再次整理了衣擺,跑去開門。
天光大亮,晨風輕柔,少年如常穿著一身淺色衣袍,衣袂隨風微蕩。
天氣晴好,日光正落在他的肩側發頂,在他的周身鍍上一層暖光。
洛久瑤彎起眼睛,笑得燦然:“沈林,早呀。”
沈林微微愣了一瞬。
不同往日著裙裝,少女換了他送來的衣裳,如今一襲乾練錦袍,蹀躞收束纖細的腰肢,腰間彆著他送來的短刀,刀柄上的玉扣盈潤而澤。
她將長發梳成了高馬尾,隻一條深色發帶垂墜肩側,迎著昭昭日光,更顯眉眼明淨漂亮。
洛久瑤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沈林?沈大人?”
沈林這才回神,下意識勾過晃在眼前的手腕。
洛久瑤的手腕冷不防被他捉住,輕微一顫,話語也頓住了。
沈林坦然翻轉過她的腕,看向護腕上略顯潦草的係帶:“殿下的護腕沒有綁好。”
洛久瑤眨眨眼:“我沒帶過這個東西,一隻手又繞不開兩條帶子……你幫幫我吧。”
“是臣疏忽了,送來前該先替殿下打理好的。”
沈林生怕碰了她的傷處,托著她的腕仔細整理過抽帶,又小心翼翼束好護腕,在最末打了個漂亮的結扣。
他垂著頭,神色認真,沒有注意到洛久瑤望來的視線。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些許飄散在庭院中的日光落入她的眼中,轉瞬便墜到足以將人吞沒的依戀中去。
日光傾灑而落,二人分立在門檻的兩端,唯有手上散亂的繩結將他們的影子短暫相連。
直到護腕妥帖扣在腕上,洛久瑤收回目光。
“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