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聽父親發牢騷,唉了口氣,板了下臉,不一會就笑出了聲兒。
夏貝貝從街門口兒回來的時候就聞到了肉香,叭叭叭的叫了起來。
“媽,咋又吃雞咧。”
沒幾天,夏天就笑不出來了,夏大海一家子也都笑不出來了。新莊兒鬨起了雞瘟,是從鄰縣傳過來的。
剛開始,新莊兒附近的養殖戶們還沒恐慌到不行,想著說不定瘟氣傳不了那麼快,況且病發地離自己又那麼遠,大不了做好預防,給雞多上點兒藥就挨過去了,唯一擔心的是人們會因為恐慌情緒抵製食用蛋製品,從而影響自家雞蛋的銷量。哪知病就像一陣風,來時無聲,去時沒影兒,不出幾日全縣就進入到了嚴重到不行的程度。原本發愁雞蛋銷路的夏大海也不得不想接下來更要命的事兒,當晚就去了鄰居老大哥家商量起具體該咋辦。
“能咋辦,等死。”
鄰居老大哥已經熬紅了眼,著急上火的他完全沒了平日的和氣。他們家有八間雞舍,都是壯勞力,每天的收入也都是穩穩的,和夏大海家剛產蛋的雞相比他家的雞質量上要高不少,一個雞瘟,就得全完蛋,任誰都很難平和下來。
夏大海過去的十幾分鐘裡,兩個大老爺們兒就坐在炕沿兒上一根兒接一根兒的續著煙,偶爾搭幾句有的沒的,也不知哪句話說的不對,老大哥又和當家的女人吵了起來。
“鄰縣有疫病的時候就說咧,實在不行處理幾籠,求穩,萬一傳過來也好有個招架。非不聽,心疼兩個臭雞蛋錢,這下好咧,甚都麼咧。”
“現時你怨俺咧,早乾甚去咧,家裡是你說咧算,你要非處理幾籠俺能攔住?現時出事兒咧在家跟自個兒婆姨叫喊,你也算個男人?”男人這幾天已經沒少跟自己發脾氣,尤其疫病到了眼巴前兒的當天,老大哥給平日收購籠雞的商販們挨個兒打電話,沒有一個敢應承,把籠雞的價格打到骨折都沒有一個人願意擔風險。沒人收,就隻能聽天由命,能熬過去損失自然小些,熬不過去至少前三年的收益都得打水漂兒。
夏大海看鄰居夫妻吵了嘴,也不好再待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唄,也麼甚法子,嫂子你也彆跟俺哥鬨不愉快,出了這麼個事兒任誰心裡都抓毛咧,這的,俺先回,明兒再過來,你們可不敢耍脾氣咧。”
等自家籠子裡也出現病雞死雞的時候,夏大海的天塌了。秋老虎來得猛,一個爪子過來就要了他小半條命,才剛見收益轉眼就得傾家蕩產,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防疫部門的人整車整車的往外拉,死的活的統統沒放過。不止夏大海家,周遭鄰村雞場裡活著的死了的雞都被拉走了。統一處理,一律填埋。人家也善了後,拉完活物後把雞窩裡裡外外上了好幾層石灰。
鄰居家慘,八舍籠雞一個不留,全是成品雞,個個能下蛋。夏大海家更慘,最起碼人家的雞已經給主家掙回些收益了,賠也隻賠八舍籠雞和之後產蛋產生收益的費用。自己家的雞種才育好,雖當下的收益沒人家見長,但投入進去的錢真真兒的都打了水漂兒了。
雞都被拉走後,王秀芝兩口子在沒裝修好的新房子裡算了遍養雞以後兩年所有的開支,算到最後兩口子得出了結論。養殖不能搞,雞有雞瘟,牛有牛瘟,豬有豬瘟,羊有口蹄疫,運氣好了還能掙點兒辛苦錢,走了背字兒一回就得都搭進去。最後夏大海說,“媽的,以後死也不搞養殖的營生咧。”
以後的幾年,新莊兒附近再難見到成規模的養雞場,後來陸陸續續的有人開起來還是在三年後。場子裡來了一個三十歲年紀左右的鄉民,想求購幾組主家不用的舊籠子養活幾舍籠雞養家糊口,人家看夏大海家的籠子勉強還能湊合幾年,雙方擬了價格,就把他家在雞舍裡存了幾年的設備和籠子一股腦兒都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