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天淩台,四周充斥著安寧祥和的靈氣,寒山老道如老黃牛般喘著氣,拍著自己的胸膛,死活不肯再走了。
宿莽見季雲間頭也不抬的往一間牌匾角落印著“安”字的客棧走,急忙拉住他:“沒必要,沒必要。這可是君字商號,能去的人非富即貴,咱三人隨意找個地方打發一晚也可。”
季雲間看了看宿莽那一身臟得發灰的靛藍色袍子,又看了一眼滿身塵土遍處補丁的寒山老道,神色淡然地掏出一塊玉佩,一撣衣袖,長腿跨進了君字商號的門檻。
宿莽不明所以,但見老道笑得沒臉沒皮的跟上,他也扭扭捏捏地跟了上去。
自下了節南山,他是身無分文,困了就是睡睡山洞和樹杈,餓了就地獵個野味烤了。反正一路上江不如也沒醒過,他背著她和之前師傅帶著他下山時一樣,繞過城鎮,沿著山路走,也沒覺得什麼不對,反正就這麼個習慣。
而現在,他和寒山老道一起泡在一個大木桶裡,熱氣蒸騰,水氣繚繞,四肢百骸就像被反複梳理了好幾遍,溫暖得骨頭都酥軟了,每一寸肌理裡都滲透著兩個字——舒服!
老道攤開四肢,露出肚皮,舒服得直哼哼:“這君字商號的仙家藥浴果然名不虛傳啊,要是每天泡一泡,無緣人都能結出仙緣來。”
宿莽一聽是藥浴,趕緊打聽:“道長,我們這一泡、一吃、一睡的得花多少銀子?”
道長哈哈笑:“不用不用,你呀,抱緊季雲間那小子的大腿,每日都可以來一泡、一吃、一睡。”
宿莽摸摸脖子上的刀傷,心裡還有點發怵,這個大腿抱得不好可是要命的。
泡過仙家藥浴,換上店小二送過來的絲滑的內衫和滾著銀邊的暗紋雪青色外袍,衣物的每一處接縫和針腳都隱藏起來,怎麼動都完全不會硌得人疼。
他回頭撿起自己以前的衣物,左看右看覺得不止一點兒粗糙,上麵亂七八糟的針腳也太潦草了點,果斷扔向窗外。
他們不過在舒適的客棧休息了一夜,季雲間就催著上路。
斷虹上的紅線先是指東,後又轉南,最後又朝東,三人在幾個城鎮間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計算了下路線,還不如筆直南下走得快。
寒山老道首先不乾了,他甩著變得亂糟糟的頭發說:“不走了不走了,累死老道了。你這破紅線,靠不靠譜啊?”
“這可是我師傅綁的,除非他解除法術,或者有雙方中有一方死了,否則紅線絕不會消失。”
“那你那對勞什子師兄師姐,不會分開嗎?綁紅線的不拿著瓶子,我們找到了,又有什麼用?”
“瑟瑟發抖是雙胎,不是師兄師姐,是二師兄。”宿莽認真介紹:“他們離開彼此就會完全失去法力,所以絕不會分開。”
老道聽了皺起眉頭:“老早就想說了,這什麼破名字,誰起的?”
除了自家師父賜的名,還能有誰?
倒是領先幾步的季雲間被一群人圍住了。
他今日穿著墨灰的鬥篷,依舊戴著風帽,帽沿低得宿莽都要懷疑他看不見路。雖然如此,但是他頎長精神的身型,渾身清冷的貴氣,惹得不少姑娘眼睛偷偷往他那裡瞧,身體不自主往他那邊湊。
季雲間舉手投足一派自在坦然,完全沒被人圍著看的尷尬。
他手裡拿著一把手掌大小的扇子,展開的時候被日光一襯,泛出流光。再仔細一看,居然是用珍珠鍛造而成,難怪如此精巧奪目。
賣扇子的是個小姑娘,她眼睛又大又圓,皮膚黝黑粗糙,頭發也結了縷,手臂上甚至還掛著幾片魚鱗。
小姑娘對季雲間說:“公子若是喜歡,隨便打發小的幾個錢就可以了。這個東西是我家老父親從南海深海采回來的,采時因太久不得換氣,溺死在海裡了,屍身浮上來,手裡就握著這個。據說是南海鮫人的遺物,不過真假咱也不懂。”說完她緊緊盯著季雲間的臉。
季雲間將扇子拈在手裡,問小姑娘:“你家裡還有類似的東西嗎?”
小姑娘眼睛更亮了:“還有好多,不過我家有點遠。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季雲間沒說話,倒是旁邊的一個女子接話道:“你都去拿過來,我替這位公子全買了。”
小姑娘猶豫:“我家有點兒遠,那恐怕得等我兩三天才行。”
那女子道:“你儘管去,我和這位公子在這裡等你。”說罷,眼含秋波的看了季雲間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