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間嘴角抽了抽,想起她和知非一起翻天淩台賦華褻褲的場景,知曉她恐怕根本不在乎禮節,隻是嘴上說說。
但他自己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黃耘霄在書桌上拿起一卷畫軸展開,看了看窗外站得筆直的季雲間,對安隅道:“安隅姐姐,季雲間不是想拿他師父的魂瓶嗎?怎麼不進來一起找?”
安隅正在多寶架前研究著一件件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法器:“他是克己仙尊的徒弟。那可是個嚴肅古板,將禮義廉恥,磊落正義刻進骨子裡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徒弟像我們一樣蠅營狗苟,毫無羞恥之心呢?你沒發現我們這一路走來,他最沉得住氣,也最不失禮嗎?被克己仙尊調教得多好。”
黃耘霄看了手中展開的畫一眼,是個挺英俊的男子,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就是用墨稍微多了一點,顯得人黑黢黢的。她扔下畫軸:“我要是長在渚空城那般富得流油的地方,我也能那樣剛正不阿。”
安隅道:“要是你經曆過他經曆的事,就不會這麼說。普通人經曆他那般痛苦的人生,又有這般修為,會扭曲得無惡不做,早晚成為天下公敵。可他依舊心智正直,並且保持著鮫人辭氣溫和的個性,由此可知克己仙尊為糾正他花了多少心血。”
“他!!溫和?”黃耘霄提高了一點音量:“你是在說季雲間嗎?”
安隅歪頭,麵上俏皮可愛:“不溫和嗎?不是與傳說中的鮫人一般,挺善良溫柔的嗎?”
季雲間仿佛聽到了倆人的對話,目光看過來,正好與安隅相接。安隅背對著黃耘霄偷偷朝他做了個口型:“誇你呢,開心嗎?”
季雲間一臉木然地將臉轉了回去,但耳廓卻微微紅了。
這是害羞了?安隅挑眉,也不再看他,從多寶架上取下一把扇子握在掌心,敲了敲,木質的扇麵和扇柄,一股好聞的檀香味,既合手又合心,順手就插到了自己的腰帶上。
倆人又在書房裡摸索了一陣,什麼都沒有發現。
於是順著一個遊廊又走到了內院,正屋好像就是主人的居所,並沒有什麼陣法之類的護著,房間裡簡潔至極,桌一張,椅一把,榻一個。
黃耘霄道:“白茲神尊真的住這裡嗎?簡潔得和我差不多了。”
安隅在牆角的角落裡發現了多道被反複磨刻的印記,印記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床榻邊和桌邊,安隅在床榻和桌子上又摩挲了片刻。
黃耘霄見她神色異樣,問道:“安隅姐姐,有何發現?”
安隅道:“這不是白茲的住所。”
黃耘霄對她深信不疑,立即拍拍手上的灰塵就要出去:“那再看看彆的地方。”
安隅也跟上她的步伐,倆人剛一開門,從天而下落下一人來。
是猶凡。
他捂著先落地的臉,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黃耘霄被他嚇了一跳:“大師兄為何朝我們行這麼大的禮!”
猶凡爬起來,鼻子嘴唇都還在往外汩汩冒血。
季雲間好心欲扶他一把,誰知對方也毫不客氣地扯過他的胳膊,將臉在他的衣袖上滾了一圈,擦了個不乾不淨,然後拉著季雲間往安置宿莽的西廂房跑。
季雲間還沒來得及動怒,看見房中的宿莽從床榻上浮了起來,仿佛是被人橫托著要往窗口衝去。
黃耘霄立刻衝過去“嘭”地一聲關上窗,而知非則一把將宿莽拍回床上,眼見剛剛落在床上的宿莽胸口奇異地起伏了兩下,仿佛是有什麼想衝出來。
黃耘霄連忙問猶凡:“這怎麼回事?”
猶凡磕壞了嘴唇和舌頭,比比劃劃說了半天他們才明白,是江家女帶著石門鎮的上千生魂衝上節南山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自她知道克己的魂瓶在白茲手上之時,來過一次,被猶凡的三寸不爛之舌苦口婆心地給勸了回去,並且保證白茲回節南山第一時間通知她。
猶凡剛剛在荷塘邊看到那麼多人,熟悉感湧上心頭,哪知這次江家女並不是衝著白茲而來,是衝著宿莽體內自己的那一魄來的。
安隅看猶凡一邊說一邊不要錢般噴著血沫子,止住了他絮叨的嘴。她為猶凡止了血,又撒了半包藥粉下去,他的嘴唇和舌頭立竿見影地不腫了,說話也利索起來。
他道:“所以快點帶宿莽去書房,等不及二師弟了,我給他換。”
黃耘霄一把抄起宿莽:“換什麼?”
猶凡急匆匆地領著眾人朝外走,指了指宿莽正在上下起伏的胸口:“換身體。他這具身體有殘缺,是困不住魂魄的。江家女正在召喚自己的那一魄,可不能讓它跑了。”
說罷他四下瞧了瞧,抓了把土往宿莽口鼻耳中塞,對其他人道:“封住他的五官,快快快。”
季雲間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淡定地掏出傾海扇,隨著他輕輕一揮,一道清澈的水流憑空劃來,將宿莽裹了個嚴嚴實實。
黃耘霄好奇地摸了摸那個水形成的陣法,居然觸水不濕,她又將宿莽上下左右舉了一遍,就見那層水流一直跟著宿莽移動,緊緊包住他的身子,就算她拎著宿莽的腳在空中快速地轉了好幾個大圈,也沒漏下一滴水。
黃耘霄第一次佩服季雲間,問道:“這個把戲好學嗎?”
季雲間道:“好學。”
黃耘霄忘記自己還雙手抱著宿莽呢,騰出一隻手去拉正往前走的季雲間,宿莽的頭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一聲“嘭!”
她完全沒在意那巨大一聲,隻纏著季雲間:“那你教教我呀,我拜你為師。”
季雲間道:“是鮫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