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烈焰赤金獸力氣奇大無比,巨口咬住剩下的樹乾,身體暴漲數倍,將樹根從土裡一寸一寸提了起來。拔至一人高處時,樹根下開始流出鮮紅的液體,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
江雲書一陣頭暈目眩,那股腥臭味像是一個個漩渦將她三魂七魄都卷了進去。原本在她臉上黑白分明的界限模糊起來,黑色愈深,朝白色侵蝕,一股散發著濃烈危險氣息的法力彌漫開來。她抑製不住朝自己奔騰而來的洶湧法力,俯仰間吐出一大口血。
金烏樓內的奪舍陣法停止了轉動,貼在陣法外的生魂紙人們齊刷刷轉頭來看向江雲書和她身後的烈焰赤金獸。
被寒山老道綁著的其中一個女子大聲叫道:“快快幫鎮長。”
那些生魂才像是如夢初醒,紛紛撲扇著半透明的身子,像蝴蝶一樣飛撲過來。
它們層層疊疊裹在烈焰赤金獸身上,令它像是深陷泥潭,舉步維艱。樹又一寸一寸掉了下去。紅色的液體隨著樹根下沉。
黃耘霄還沒看明白情勢,她不知道白茲到底想做什麼。一顆巨大的初生紅日從天邊筆直飛速劃來,眼見著一眨眼的功夫壓到黃耘霄鼻尖之前。
黃耘霄駭得大叫:“白老頭,太陽……太陽掉下來了!!”
白茲聞言,一個旋身來到她身邊,單手接住這顆隱隱還在跳動的紅日。那耀眼的東西在白茲手中兀自滴溜溜轉動著,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勁頭,好像燒灼得白茲的手掌都出了煙霧。
白茲道:“這是第一魄,夫諸魄。你看好了,等會我不在時,此事便由你來。”
說罷,他定眼瞧住黃耘霄,雙掌合攏,將夫諸魄壓成一丸大小,捏開宿莽的口,將其灌下去。
黃耘霄眼尾略抽,這有何技巧可學?再一看,白茲雙掌覆於宿莽丹田處,宿莽渾身脈絡凸顯於肌理之上,一閃,便重歸於寂靜。宿莽的呼吸開始有了固定的頻率,眼皮也掀開了一條細縫。
黃耘霄瞪大了眼睛,直嚷嚷:“我、操,你這是乾了啥?我怎麼知道你怎麼弄的?”
白茲拂塵一甩,按下欲拔地而起的黃耘霄道:“守陣,待第二魄的到來。江家女那一魄,可給我看好了,彆被她出土的千年屍骨吸了去。”
那邊烈焰赤金獸撐不住了,堅固的牙齒寸寸斷裂,嵌在樹乾上。它長尾一甩,箍住樹乾,頂住身上黏糊的生魂,繼續努力往上拔。
江雲書身體上的黑色部分侵蝕的速度慢了下來,但同時最開始黑的部分居然在溶解,緩慢地朝四周散開,侵蝕著周邊的一切。
要不是黃耘霄動彈不得,她指定要上去摸一把江雲書的半邊黑色身體。那黑色奇特得很,像是虛無縹緲的煙霧,又如黑色的火焰,而江雲書的身邊的所有就像是一塊被點燃了的畫布,被黑色火焰緩慢吞噬後隻剩一片虛無。
陷入了黑暗的、什麼都沒有的無。
江雲書終於繃不住,她另外半邊慘白的臉上滲出大顆的汗珠,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戳出了血。
寒山老道焦急得直跺腳,道:“江鎮長,你就放棄吧,你鬥不過江家女的。何況你還得分神對付我們。”
江雲書咬著牙道:“我不。奪舍陣法已經陸續啟動,我多堅持一刻,石門鎮的人們就能多回來兩個。”
白茲細長的眼尾輕挑,仿佛在否定江雲書的話。他手腕一顫,一把通體純銀的劍橫空出世懸於江雲書頭頂。
隻屬於神尊的威壓陡增,江雲書七竅流血被筆直拍入湖水裡。
那些原本覆於烈焰赤金獸身上的生魂們不再黏著它,紛紛飄散開來,叫著“鎮長、鎮長”往湖水裡衝,好像想去救江雲書。
被寒山老道的麻繩綁著的那幾十個人也掙脫出來,往湖水裡跳。
然而他們好像都忘記了江雲書那變黑的半邊身體正在吞噬著一切,觸及湖水的那一刻,大片的湖水被那片黑色火焰變成了無,湖水不停往那片虛無灌進去,飛速見了底,露出湖底下大片被淤泥浸泡的人類屍骨。
江雲書於汙泥中踉蹌地站起來,早幾個觸及她的紙片生魂早已經被她的黑色吞噬得乾乾淨淨,她所到之處被黑色火焰化為烏有。
她怒吼著那些衝過來的生魂和人:“不要過來,都給我站住。”
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
烈焰赤金獸沒了束縛,怒吼一聲,巨尾用力一甩,將那殘餘的樹乾連根拔起,血水四濺,一個紫檀木的棺材濕淋淋地從斷裂的樹根中、混亂的土地裡露了出來。
那些血水均是從棺材裡噴薄出來的,伴隨而來的又是那一股熟悉的危險而濃稠的法力。
江雲書半邊的黑色仿佛受到感應,迅速從她身上退去,化為細線歸於棺材之內。
黃耘霄坐得高看得遠,隨著江雲書身上的黑色火焰朝棺材湧去,金烏樓內的奪舍陣法開始瓦解冰消。
恰好還有一些處於彌留之際的仙首在負隅頑抗,陣法的崩解無疑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們就像是乾涸許久的魚,拚命汲取外界的靈力,有些法力高強的人片刻後已經能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江雲書似有感應,雖然江家女的法力正在被棺材飛速吸食,但她還是強撐著拈出一個陣法,困住那些想逃的人:“今日一個都彆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