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獸焉名馬福 可是世間沒有如果,隻……(1 / 2)

四人生平記錄帖 黃嘉樹 4505 字 10個月前

宿莽瞬間被狠狠扼住喉嚨,摔在石階上,馬福也脫手而出落在下方的石階上。

宿莽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脖頸,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卻被壓得塌陷下一大塊,他呼吸不過來,脖頸的骨頭即將被壓碎。

不等他喘息分毫,無數完全扭曲變形的臉浮現在身後的黑暗裡,江家女的目光陰鷙恐怖,血盤大口中尖刺的獠牙戳下,宣示著宿莽的死期直逼而來。

被宿莽扛在肩上的黃耘霄突然掙紮起來,她摔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馬福。她雙腿被剜去血肉,徒剩白骨,於是她膝肘撐地,用四肢往下爬,雙臂斷麵摩擦在地上,留下一步一印的血肉痕跡。

宿莽臉已憋得紫紅,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下一秒就要爆炸,卻仍舊伸手去夠黃耘霄。

他努力憋出一個“黃”字,剛勾住黃耘霄殘破的裙擺,無數把黑色利刃從江家女的黑幕裡伸了出來。

萬劍陣再一次蓄勢待發。瑟瑟發抖已逝,再也沒有人能修補宿莽受傷的身體。

黃耘霄也看到了劍尖的方向,她加快速度努力朝前爬,斷掉的前臂已經碰到馬福的前肢,她露出驚喜的笑容,更努力往前伸手。她痛恨自己的手為什麼會斷掉,短那麼多她怎麼抱得住馬福,她要抱住它,帶它一起出去。

正在此時,虛弱的馬福奮力張開雙眼。

它黃澄澄的豎瞳裡倒映著黃耘霄布滿血痕的臉,雖然它瞎了一隻眼,另一隻也模糊不清,可它就是能看見她倔強又嬌俏的臉,她觸摸到它後眼裡流露出的點滴笑意,還有在他們四周蓄勢待發的萬劍陣。

馬福使勁全身力氣伸出舌頭,它想如往常一樣舔舐黃耘霄的臉,卻隻勉強夠到她殘斷的手臂,濕滑的舌尖仿佛怕觸痛黃耘霄的傷口,隻輕輕地輕輕地劃了一下,如一縷微風拂麵,黑褐色的虎嘴咧開一個笑容,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

而後它雙眼瞪起,轉頭怒視身後的江家女,全身毛發炸起,獨屬於妖獸之王的巨大氣息充斥整個空間,比它平日裡散發出的法力強上千百倍。它身上經絡浮現,法力具現於黑暗中,與威震四海的萬劍陣對峙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而後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襲擊了黃耘霄和宿莽,將他們瞬間炸上空中,炸向台階之巔,衝出黑色墮魔範疇,筆直飛向節南山。

黃耘霄雙眼劇震,她的瞳孔急速放大,額間專屬於馬福的烙印紅如血色,殘斷的雙手雙腳在空中無力地亂劃,她想回去,她要回去。

烙印召喚不回馬福,她卻徒勞地一遍又一遍將它閃現,空中響起她撕心裂肺的呼喊:“馬福!!馬福!!馬福!!”

寂靜的天地沒有給她任何回答,一顆大如虎掌的夜明珠掉入她的懷中,那是她讓馬福幫她撬下來的鑲嵌在金烏樓牆壁上的夜明珠。

季雲間在節南山上接住了宿莽和黃耘霄。

黃耘霄發瘋似地要回去,手腳的斷端因她掙紮又噴出血柱,臉上滿是瘋狂的絕望。她一生坎坷艱難,不止上百次直麵死亡,但唯有現在心中充滿了仇恨,唯有現在隻想殺人,也唯有現在渾身上下不知從哪裡升騰出無窮的力氣,胸口卻又充滿無力感。

季雲間光按住她已拚儘全力。

安隅抱住黃耘霄的頭,她能感同身受,她父母哥哥們死時她也是這樣,但黃耘霄和她不同,黃耘霄真的會死,真的能死。

安隅忍住心底的巨大悲傷,儘量將說出口的字詞吐清楚:“馬福自爆就是為了救你,你現在衝進去,無異於讓它的努力白費。黃耘霄你冷靜一點。”

黃耘霄雙眼充滿戾氣,她手上青筋暴起,根本聽不進安隅在說什麼,她口角流涎大口喘著氣,額間烙印不停轉換,卻始終轉換不到屬於馬福的那一個。

黃耘霄突然使用法力抽出安隅靴子上的小匕首朝自己額間刺去。

安隅驚呼一聲連忙去擋,但已經來不及。

黃耘霄額間一片血肉被削下。

季雲間眼疾手快將她劈暈倒地。

黃耘霄第一次見到馬福,是在建寧冬天的密林中,她用陷阱捕捉到了一頭小鹿,鹿還沒死,正在掙紮。

凍慘了的黃耘霄立刻跳進陷阱裡縮在小鹿溫暖的肚皮下,咬開小鹿的脖頸吸食它溫熱的血液。

但這種取暖的方法維持不了多久,不說冰天雪地的天氣馬上就會將小鹿凍僵,鮮血的氣息也立刻會引來凶猛的野獸。

此時才幾歲的黃耘霄已經懂得如何在危險遍布的叢林中生存,隻因為活在建寧那群吃人老頭的身邊比叢林更危險。

黃耘霄喝夠血,又咬了幾塊生肉在嘴裡咀嚼,發現還沒有野獸過來。

正當她覺得奇怪小心翼翼爬出陷阱時,看到一頭渾身落滿白雪的老虎在不遠處盯著這個粗製濫造的陷阱,眼神仿佛在說:“這麼明顯的陷阱真的能捕捉到獵物嗎?”

黃耘霄很不服氣,稚聲稚氣地揮著小拳頭說:“當然可以,裡麵掉了一頭鹿。”見老虎依舊不相信的眼神,她朝它大吼:“不信你來看看。”

大老虎居然真的朝這邊慢慢踱過來。

黃耘霄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她居然讓一頭老虎靠近自己的身旁。黃耘霄壓低身體的重心,隨時準備逃跑。

然而老虎隻是懶洋洋地朝陷阱而去,眼神都沒施舍給黃耘霄片刻。

老虎看見陷阱中死鹿,臉上露出一絲不可思議,它朝黃耘霄望過去,見其因為冷,已經蜷縮在雪地裡,用雙手抱著自己瘦弱的身體。

她裹著巨大的樹葉,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亂七八糟堆在身上,但顯而易見毫無保暖的效果,一雙青白的腳上凍壞的地方結著膿血的痂。

老虎忽然急速躥近黃耘霄,虎爪猛力將她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