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這個被沙石掩蓋的書房裡也分不清什麼日夜,安隅腦中思緒萬千,手上動作卻不停,她一張一張地慢慢分辨,待脖子酸疼時,抬眼看到黃耘霄和宿莽背靠背倒在臟兮兮的地板上,前者的口水將胸前衣襟都打濕了。
季雲間抱臂站在她身後,清冷的目光緊盯著她。
安隅有些莫名其妙:“你想來幫忙嗎?”
季雲間搖搖頭。
安隅又到:“你要不要歇一會兒?”她的下巴朝黃耘霄和宿莽抬了抬,示意季雲間。
季雲間還是搖頭:“臟死了。”
安隅撇了撇嘴:“那你也彆老這樣盯著我,挺瘮人的。”
季雲間嘴角微彎,走近安隅慢慢地蹲下來,捏過她手中的紙片,低聲道:“拚好了嗎?”
他從安隅手中輕輕拉過那片稿紙,微涼的指尖觸碰道安隅手背的肌膚,一瞬即逝,配合著他刻意壓低的嗓音,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安隅的手背一路攀延直至頭皮。
安隅搓了搓手背,又蹬了蹬蹲麻的腿,她總覺得季雲間最近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身上的戾氣好像沒那麼重,眼神更溫和,安隅想可能是因為克己仙尊的瓶子已經到手,所以……少了些焦躁?
她手中所有零散的稿紙都被兩兩配對,接下來是再次將這些配好的稿紙兩兩配對。
但是隨著稿紙越拚越大,已經不是安隅一個人能完成的工作。於是她和季雲間一人一邊將幾張巨大的稿紙鋪滿整個書房,黃耘霄和宿莽都被掩蓋在稿紙下。
季雲間看了看稿紙上的圖案,貌似是一個巨大的伏魔陣。
安隅見他仔細研究,便道:“不用看了,不完全拚好不可能出現正確的圖案,可是這裡空間不大,我們可能得再疊一層。”
然而還沒來得及將最後兩片稿紙拚在一起,那兩張折了好幾道的稿紙像兩隻蝴蝶在空中翻飛起來。蝴蝶翅膀上出現幾隻巨大的眼睛,緊接著無數複眼在翅膀上閃現,他們不停地眨眼又閉上,眼瞼上泛出詭異的藍光,撲簌簌的彩色粉末撒在季雲間和安隅頭上。
緊接著,大片稿紙迅速折疊收縮,聚攏成小小一團,一本垂吊著沉睡書蟲的手抄本書籍輕飄飄地在空中轉了一圈,最後落於安隅手中。
書本的封麵放蕩不羈潦草地拓印著三個字:風滿樓。
安隅和季雲間對望一眼,什麼意思?這本書出自風滿樓?
她又將這本書顛來倒去看一通,捏了捏那個仿佛睡著一般的書蟲妖怪,從它水滴狀的身體上掉出一朵細小的雪花飄落在地。
看樣子它果然來自傳說中終日被巨大風雪覆蓋的禁書聚集之地。
睡了半天的黃耘霄終於翻了個身,揉著眼睛坐起來,含糊不清地問:“安隅姐姐,你拚好了嗎?”
與此同時,從安隅的身後也傳出一個聲音:“安隅,你拚好了嗎?”
季雲間手中肅清閃現,劍如回馬槍一般迅速抵在來人脖頸上,快得看不見劍鋒。
來者居然是祝適。
他攤開雙手,展示出自己並未攜帶任何法器,神色略微謹小慎微:“我是懷著誠意來的,你們先聽我說。”
季雲間的臉色很冷,幾欲成冰,劍尖往上移兩寸,仿佛祝適再開口就要攪碎他的牙。
祝適求救的眼神看向安隅。
安隅按下季雲間的手臂,一按他不動,不讚同的目光射向安隅,再按,季雲間咬著牙放下劍。
安隅對祝適說:“說吧。”
黃耘霄早已將宿莽搖醒,此刻兩人也站在安隅身旁。黃耘霄也道:“對,有屁快放。”
祝適苦笑一下:“我此番前來,是想給你們提個醒。”他指了指安隅手中過的風滿樓:“千萬不要讓它落到百裡手中。”
“為何會落到百裡手中?”
祝適歎了口氣:“你還沒發現嗎?這個箱子,這本書,都是為你今日到達這裡精心準備的。”
他往前踏出一步:“這本書,隻有你能拚起來,所以被人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用最顯眼的盒子等著你親自打開。隻為今日。”
安隅腦海中奔騰過千萬條思緒,可沒有一條能被她抓住。
祝適繼續道:“你想不想知道南洲發生了什麼?跟我走,我帶你去看,我將事情全部告訴你。”
見安隅猶豫起來,祝適繼續慢慢往前走:“百裡將南洲打造成了另外一個八十裡萬鬼陣,他要孵出新的鬼王,他要鬼王在萬鬼陣中淬煉成魔。”
“八十裡萬鬼陣?”安隅重複一句:“可是南洲已經如此荒涼,他哪裡來的法力支持。”
“不需法力支持,”祝適道:“你忘了他前不久出現在石門鎮嗎?他奪取了大量的仙者魂魄。最主要的是,他看了江家女墮魔的過程,知曉了魔化的關鍵。”
他距安隅隻剩一步之遙,手指即將撫摸上她手中的風滿樓禁書,卻被肅清一劍劈來,差點斬斷手指。
季雲間冷若冰霜:“滾遠點,彆靠近她。”
祝適似害怕般瑟縮一下:“我說的都是實話。這裡是渚空城清理出來的,除了我誰還能辦到此事?我不能看著百裡淬煉出魔,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