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耘霄又拍打宿莽:“你乾什麼這樣盯著我,眼神和餓了幾天的狼一樣。”
宿莽茫然:“啊?難道我的眼神不溫柔嗎?”
黃耘霄拿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一下:“兩顆眼珠那麼大!恨不得扣出來安我身上。恐怖死了,還溫柔,溫柔個屁。”
宿莽不知道黃耘霄是不是真的從馬福死亡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隻希望她可以一直活得這麼沒心沒肺,為此他願意傾儘所有去維護她這份心境。
路越走越熟悉,其實並不遠,安隅計算著腳程,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在安府範疇,他們到了最偏西的角落,那是安隅家原先的祠堂。
這裡原先僻靜陰涼,有一座大祠堂燃著長明燈供奉安隅家曆代祖先牌位,此刻卻殘垣斷壁陰風陣陣,不時傳出一陣女子或者嬰孩的啼哭。
腳下的路依舊是被血染得通紅的沙石,原先還隻是潮濕,現在卻是一踩一個坑,形成一個血水窪。
四周大大小小的沙丘逐漸密集起來,剛開始隻能看見一些枯骨,後來便能看見一些扭曲的奇形怪狀的肢體從沙土中伸出來,有人的,有妖獸的,地麵上還印著一些表情痛苦的鬼麵。
眼前的畫麵極其熟悉,宿莽確定自己曾經來過這裡,唯一不同的是,之前是紅色的山石壁和各種被燒焦的黑色的軀體,然後師父拿符籙將他的魂魄從肉/身裡抽離出來。
那時被灼燒的疼痛還殘留在宿莽的記憶深處,他略微有些抗拒,腳步緩慢,漸漸落在後頭。黃耘霄原先與他並肩而行,但她一向粗心大意,並未察覺自己身旁少了腳步聲,等她發現時,已不見宿莽的身影。
她急急往回走幾步,又喊了幾聲,回答她的還是那些女子的慘哭聲。
黃耘霄心底發慌,她又出現那種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落在哪裡卻怎麼也找不到的感覺。她拚命往回走,終於在翻過一座沙丘後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宿莽。
還有萬裡。
萬裡跪在血色沙土上,匍伏在宿莽腳下,身上的衣物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被沙土裡的血水浸濕的。
他臉上醜陋的疤痕愈加鮮紅,仿佛再次被割開過。他哀求宿莽:“您救救她吧。”
宿莽略微側身避開匍伏的萬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萬裡膝行至宿莽跟前,再次哀求:“師父!她若知道自己現在在乾什麼,肯定恨不得當初就死掉。”
宿莽的右手微握成拳,大拇指在食指上摩擦兩下:“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什麼選擇?”黃耘霄從宿莽的身後躥出來:“誰的選擇?選擇什麼?”
宿莽仿佛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
黃耘霄看宿莽的眼神變的可疑:“你有事瞞著我!”她看看萬裡:“你拜他乾什麼?他不是陌回赤子。”
萬裡依舊雙手交疊,以額觸地,萬份虔誠的模樣。
宿莽拉過黃耘霄:“我們要不跟他去看看。”
“看什麼?看你個大頭鬼。”黃耘霄用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她直覺不是什麼好事,不願意去:“安隅姐姐和季雲間都不知道到哪了,我們再不追上去就要被落下了。”
宿莽拽住她:“我們去看看。”
黃耘霄拂開他的手:“我不去,我要去找安隅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她常年和野獸混跡在一起,對於危險的東西有本能的排斥。
宿莽這次卻出乎意料地固執,他攥緊她的手腕:“去看看,你將來才不會後悔。”
“本姑奶奶從不後悔,”黃耘霄將這句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真的要去?”
“要去。”
黃耘霄不滿地嘖了下嘴唇,不情不願地跟在二人後麵。
氣氛一路都很安靜,除了時不時地傳出一兩聲女子的慘叫,近了才知道慘叫原來是鳥女發出來的。
她抱著巨大的肚子在地上打滾,周邊的沙土被她刨出一個大坑,汗水和沙土裡的血水將她的頭發浸濕,一縷一縷地粘在慘白的臉上,她的四肢又細又長,比起宿莽他們之前在石洞裡看到的還要細,肚子卻被撐得透明,上麵時不時凸出一塊,惹來鳥女一陣哀嚎。
“她怎麼了?”黃耘霄問,她不喜歡鳥女,因為鳥女在山神洞和石門鎮造下許多殺虐,但是現在看到對方如此淒慘,黃耘霄心裡不但沒有她該得此報的痛快,甚至有些於心不忍。
“她在孵化。”萬裡回答。
“孵化什麼?她原型是姑獲鳥,不會生蛋才對。”黃耘霄道。
“沒錯,所以她腹中的不是蛋。”萬裡看著鳥女,眼神柔和:“她腹中的是百裡的殼,是魔物。”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