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對方在剛剛回到家中時,災禍提前發生,鳥女沒來得及撤離,讓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可是玄門中的名門望族啊,一時之間整個南方的玄門都在捕殺她,怪她給對方帶來了晦氣,害死了那個少年。
鳥女有口難言,更是毫無辯解的機會,被人一路追殺至此。半路在陌生人的口中聽到關於陌回赤子這個得道高僧後,她仿佛看到希望,她自信從未做過惡事,佛家不會將她拒之門外。
萬裡看了看她懷裡的嬰孩,問:“這嬰兒哪裡來的?”
鳥女抱著嬰兒搖了搖:“這是那個少年和他心愛之人的孩子。少年其實並不討厭我,也接受自己的厄運。但是接受是一回事,害怕又是另一回事。他其實膽子很小,也知道自己難堪大用,但家族使命在身,由不得他推辭。我日日夜夜在暗處守著他,他笑我也開心,他哭我也難受,時間一久就像是自己也在過他的生活一樣。他出事時,他的妻子正在產女,聽聞噩耗便一命嗚呼。”說及此,鳥女的麵色一變,咬牙切齒恨恨地道:“結果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門,居然說這個孩子是天煞孤星,一出生就克死父母,留不得,要將她斬於父母墳前!我於心不忍,便將她搶了過來。”
萬裡聽後連忙問清楚嬰兒的生辰八字,掐了掐指,驚愕道:“你可知何為天煞孤星?”
鳥女道:“自然知道。”
萬裡道:“那家人根本就不是追殺你,是追殺這個小嬰兒。倘若她一日不死,那個玄門便會被她克得死死的,災禍連發,滿門不得善終。”
鳥語拍了拍嬰兒的背:“我知道。隻是我放不下她。我跟了她父親整整一年零六個月,他從不像彆人一樣驅趕我,甚至有時候還會招待我。我完全過著他的生活,體會著他的感情,我已經是他了,我怎麼舍得讓自己的女兒被人斬殺!”
萬裡知道什麼是家人,就像他隻是一塊普通的香案木,但是師父也帶他走南闖北,一路苦修。他悟性低,師父也從不嫌棄,隻是不厭其煩地指點他。
他翻出懷裡師父用過的缽盂,這隻缽盂,雖也開了靈智,但師父從未將它點化成人,隻點了他。他和師父相依為命,師父就是他的家人。
萬裡突生一種和鳥女惺惺相惜的感覺,他錯手抱過嬰孩:“我幫你抱一會兒。”
鳥女不知是太相信萬裡還是太過疲倦,不一會兒靠在火堆旁睡著了。
萬裡抱著嬰孩走到黃耘霄麵前,捏了捏嬰孩的小鼻子,嬰兒被憋醒卻不哭也不鬨,隻瞪著大眼睛看著眾人,那眼瞳呈褐色,瞳孔像獸類一樣豎直下來。
黃耘霄頓覺五雷轟頂,那嬰兒明明就是她。
黃耘霄有一瞬間的慌亂,她看了看宿莽,不自覺朝遠處走兩步,拉開距離。
宿莽察覺到她的不安,拉她回自己身邊,不容反駁地道:“彆動。”
萬裡懷裡的嬰兒終於忍不住開始哭鬨,小小的肉手不停揮舞。
萬裡眼睛看著嬰兒,口中道:“那個南方玄門所有門人乃至他們的親屬在你出生三年內全都死於非命。”
這話明顯不是對睡著的鳥女和嬰兒說的,旁聽者隻有宿莽和黃耘霄。
萬裡並未理會哭鬨的嬰兒,手一揮,眾人眼前春夏秋冬的場景不停地變化,時間被壓癟如一條細線,飛快掠過,再停下來時又回到了那座破舊的廟宇,小黃耘霄已經能在門前的菩提樹下跑著捉蝴蝶了。
鳥女興奮地將小黃耘霄捉住的蝴蝶給萬裡看,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寶寶能捉蟲了,她以後一定比你還厲害。”
萬裡的眸子裡隻倒影著鳥女的笑臉,方正的臉上眉眼彎彎,他接過蝴蝶輕輕一吹,將它放生後給鳥女披上一件外衣,順手擼起咿咿呀呀依舊吵著要捉蝴蝶的小黃耘霄,毫不憐惜地將她夾在腋下往廟裡去。
鳥女追上他:“你對寶寶輕點,她要被你弄疼了。”
萬裡摸著她的長發,而後輕輕環住她的肩膀:“我怕我對她太好,我們的寶寶要生氣。”
他伸出另一隻手摸鳥女平坦的小腹,毫不在意被他頭朝下倒夾著的黃耘霄快要掉在地上。她的羊角辮在地上的灰塵裡掃了一路,揚起的塵埃將她的臉沾得灰撲撲的。
夜裡,萬裡去驅趕村邊的走屍惡鬼,淨化煞氣,他依舊守護著這個小小村落。有村民在門口擺了齋飯,給他磕頭,感謝他願意重新回來保護他們。
鳥女則在廟裡洗衣灑掃上香。
一生魂一妖怪加一個天煞孤星的小孩,過起的日子居然和普通農家沒什麼區彆,幸福又安寧。
但這畢竟是心魔,注定不會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