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象中劇痛,鳥女抬頭,見萬裡撐著高大的身子蓋在她身上,像一把巨大的傘,將她瑟縮成一團的身子擋得嚴嚴實實。
二人目光相接,沒來得及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剩下的兩道天雷連連一哄而下。
第一道天雷已經將萬裡劈得生魂開裂,再受三道,他形魂具損,化為一塊厚實堅硬的木板,躺在血地裡。
克己道:“倒是個真漢子。”
陌回赤子看了克己一眼:“他是我徒弟。”
克己莫名:“我知。”
燕唯行道:“陌回的意思呢,是他的徒弟是和尚,現在這行為是什麼意思?他先犯殺戒,再犯淫念。還當著他的麵,這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克己道:“彆看我,我從不收徒。”
燕唯行原本吊兒郎當地站著,看二人朝他看過來:“怎麼?想救他?你們名門正派還看得上我這個散修?”
陌回赤子道:“實在是沒得選了。”
燕唯行扯了下嘴角:“還真委屈你了。”
他上前摸了摸那塊木板,搖頭:“還是我最討厭的香樟木,就不能挑一塊上好的紫檀嗎?肯定是你用的木頭不夠好,所以都開裂了,待我回去找塊木頭幫他修補修補。”嘴裡雖這麼念叨著,但他手上動作飛快,畫符,灌注法力,塑形,結魂陣。不過半柱香時間,萬裡再次化為生魂模樣。不過這次他不再完好,生魂上依舊可以看到四道大裂隙,往下延展出許多小縫隙,可謂傷橫累累。
燕唯行拍了拍手道:“不用謝。快磕頭拜師。”
萬裡看也沒看他,直跪行到陌回赤子跟前,乞求到:“師父,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對不對。”
陌回赤子冷眼看著自己的徒弟:“受天懲。”
萬裡啞然,師父的意思是讓小黃耘霄接受天懲,順勢而為結束這短暫的一生。他不由得朝鳥女看去。對方渾身是傷,卻依舊愛憐地看著懷中的小人,包裹著嬰孩的繈褓上連彆說血跡連塵土都沒有沾上一點。
空中第三次天雷又已集結好,正在蠢蠢欲動。
鳥女接受自萬裡的目光,像是從打擊中突然醒過來,抱著黃耘霄跪在陌回赤子麵前,沒有一句話,卻止不住地磕頭。
燕唯行“嘖嘖”兩聲:“多麼般配的一對善男信女,此刻你就像是那戲文裡強拆人姻緣黑心爛肚的壞人。”
陌回赤子道:“我不是。”他蹲下來,欲扶起不停磕頭的鳥女。
克己阻止他,道:“你可知後果是什麼?”
陌回赤子又直起身:“你有辦法?”他的語調平穩毫無波瀾,卻能聽出這句話中肯定大於疑問。
鳥女的額頭破了個口子,血如泉湧,她著急道:“無論什麼後果,我都願意獨自一人承擔。”
克己看了看鳥女又看了看陌回赤子:“你這從不拒絕彆人請求的壞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
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無奈,接著道:“第一種方法,很簡單,讓一切回歸原位,該死的死,該散的散。第二種方法,你替這孩子散業障,你替她死,替她下煉獄,但她這輩子依舊是天煞孤星的命,孤苦伶仃,六親無緣,刑親克友。最後一種,逆天改命。她可以不再是天煞孤星,但得有人替她承受這命格。”
鳥女絲毫沒有猶豫:“我選第三種,我替她受這命格。”
克己冷笑一聲:“你說選就選?”
燕唯行抱著雙臂道:“她乃世間罕見可孕育後代的天帝少女,若是願意拿繁衍後代這一條命格出來,說不定能替這孩子抵消劫煞這一命格,至於孤辰寡宿的命格,怕就是要付出點彆的代價。”
女鳥急急道:“我不在乎後代。我們天帝少女原本生來便注定沒有子女緣分。一個原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扔了又有何可惜?”
克己道:“可你腹中已孕育胎兒,你要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孩子嗎?”
鳥女的雙眸緩慢垂下,萬裡則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魚叉。
燕唯行道:“正是因為你恰巧擁有子女緣,所以才會對此子產生不可言語的愛憐,繼而收留她。”他頓了頓:“若你還想替她逆轉孤辰寡宿的命運,那因她而生的全部業障將加於你身,你需忘記全部的前塵往事,一心一意行善積德,直到功過相抵。但同時,因此命刑克厲害,也可能令你漸漸迷失神誌,獸性大發,造下更多殺孽。還有一點,從此以後,你便是個行走的禍根,受大千世界所有生靈的唾棄和嫌惡,每一縷風吹拂到你身上的陽間的風,都會在你的魂魄上留下到口子,時時刻刻令你痛不欲生,比起千刀萬剮有過之無不及。”
鳥女道:“倘若哪天我獸性大發,造下殺孽,那該怎麼辦?”
陌回赤子看了看燕唯行,燕唯行無奈仰頭看天,對鳥女道:“拜師吧。”
鳥女不解其意,但還是伏在地上拜了三拜:“不知我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