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漪愣在原地,有一瞬間的怔楞。
殷堯比她高出不少,她的頭頂正到他的肩膀,她一抬眼,就能看見他脖子上的大片紅斑,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顯眼。
薑令漪眼神落在他的脖子上順著脖子視線往上,就見紅斑已經蔓延到他的下巴,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莫非薑婧膽大包天,想利用太子陷害她?可轉念一想,薑令漪又覺得不太可能,薑婧雖然蠢笨,但是又不可能是沒有腦子,敢給太子下毒,瘋了嗎?
一時間沒想明白原委,薑令漪垂下頭,就在垂下頭的一瞬間,視線落在了殷堯的手上。
他的手背上也爬滿了紅斑,薑令漪的腦中電光火石意識到了什麼,她看向了自己的手背,愕然發現,她和殷堯手背上的紅斑一模一樣,甚至連分布的區域和顏色都一模一樣!
她呆滯了一瞬,隨即將喜桃隨身帶著的小銅鏡拿了出來,見著鏡子裡的自己,從脖子上一路蜿蜒到下巴的紅斑,再看看殷堯脖子上的,和她的一模一樣,簡直就如同複刻上去的一般!
她嚇了一跳,愕然看向殷堯。
“這是…”
還不等殷堯答話,之前跑出去報信的趙姨娘就帶著武陽候匆匆趕到,看到女兒已經暈倒在地上,趙姨娘眼前一黑,腿就是一軟,嘴裡大聲叫著:“我苦命的女兒呀……”
誰知太子無動於衷,趙姨娘爬到女兒身邊將她抱到自己身上,一邊朝著殷堯叫冤:“太子殿下,太子妃一進來就不由分說將婧兒摁進水缸,這可是寒冬啊,婧兒一個小姑娘,可如何忍受得了啊……”
趙姨娘哭的聲淚俱下,連一旁的丫鬟小廝都忍不住唏噓,若是不明事理的人看來,定時會覺得薑令漪不講道理,仗勢欺人,可薑婧的驕縱蠻橫確實人人都看在眼裡的,這些年來欺壓下人私自用刑都是不少的,如今見了她落下馬,一個個在心裡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以還有人為她說話。
武陽候此刻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太子這尊大佛就在家裡擺著,自己的小女兒又不知天高地厚不停給他惹事,之前見太子臉上還是帶著笑的,看起來沒甚在意,本以為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等到太子和大女兒回宮了他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無知的小女兒,可誰知道自己屁股還沒坐熱乎呢,這邊又鬨起來了。
最讓人頭疼的是,他發現太子似乎很是不悅。
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從他麵無表情的臉上,武陽候就能感覺到太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都已經讓他快要喘不過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已經開始慌了。
他一向會看人臉色,見太子如此,連忙俯首作揖。
“殿下恕罪,是臣治家不嚴,讓殿下見了笑話,讓太子妃娘娘受了委屈,殿下放心,臣回去就好好管教他們,還望太子莫要動怒。”
一旁的水缸還在不斷往地下滲水,正值冬日裡,地麵的積水已經慢慢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正往上冒著寒氣,這個華麗又精致的院子裡,此刻一片狼藉,除了趙姨娘和薑婧時不時地壓抑著的哭聲,便隻剩下武陽候略帶著緊張的喘息。
不知為何,殷堯有些頭疼,眼神也寒的嚇人,靜默了片刻,他終於沉聲開口。
“武陽候,由此便可以看來,孤的太子妃,之前在你們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另一邊的趙姨娘聞言忍不住小聲嘀咕:“她也不過是才撿回來沒多久的,在家裡也沒住幾天,怎麼就算我們家苛待她了呢。”
殷堯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並沒有看向趙姨娘,隻是落在武陽候的身上,半晌,手指點了點趙姨娘和薑婧的方向,終於對著一旁的侍衛開口。
“將他二人帶到太子妃院子裡,讓太子妃親自罰,什麼時候太子妃滿意了,什麼時候放了。”
薑令漪站在一旁,自始至終沒有說話,隻是被殷堯的一通操作搞懵了。
難道就因為他是太子,所以腦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樣?
省親很快就結束了,薑令漪和殷堯已準備妥當準備回宮,不鹹不淡和武陽候等人告彆後,兩人上了回去的馬車。
這幾日薑令漪都沒怎麼休息好,在馬車上顛簸,很快便支撐不住迷迷糊糊睡著了,隻是在一旁的殷堯就受了難。
因為兩人是並排坐,所以薑令漪睡著後頭就止不住往殷堯身邊靠。
起初殷堯還會輕輕將她的頭扶到另一邊,後麵漸漸失了耐心,殷堯就直接用扇子敲她的腦袋,試圖將她叫醒,可薑令漪仿佛死豬一般紋絲不動,嘴巴還微微張開,看得出來睡得十分香甜。
殷堯實在忍無可忍,準備給她一個爆栗的時候,薑令漪睫毛動了動,咂了咂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靠在殷堯身上。
而殷堯也鬼使神差般的停下了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這個熟睡的人的測驗上。
從這個角度,隻能看見薑令漪的光潔的額頭,長而卷翹的睫毛,以及精致小巧的鼻頭。自從那夜他仔細看過她的臉之後,就再也沒有細致觀察過她了,可是此時,他再次觀察她的時候,又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不在皮,而在骨。
皮相可易,而骨像難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