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多大?
八歲還是九歲,已經記不清了。
心願得以達成,我的身體每況愈下,很快就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
死前那段時光,我看見最多的就是珠世小姐眼中含淚的模樣和愈史郎先生一肚子火卻隻能憋著不發的扭曲表情。
對於死亡我並沒有太大感覺,用現代一點的說法就是,我早就死習慣了,隻有麵對珠世小姐的時候,我心中充滿了愧疚。
雖然未曾說明,珠世小姐把我當成了她死去孩子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隻有母親會無限包容自己的孩子,為他想好每一條可能會踏上的道路。
而她,又要再一次送走自己的‘孩子’。
我無法阻擋自己的死亡,隻能希望自己走的時候,珠世小姐能夠不那麼悲傷。
“小光,我有一個方法能夠讓你逃離死亡,雖然不一定能夠成功,但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在我又一次吐血後,珠世小姐跪坐在我身邊,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望著我的目光忐忑又期待,“你願意試試看嗎?”
“您說的方法,是把我變成鬼,對吧。”我直白的說道。
珠世小姐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似乎沒有料到我已經知道了這個方法。
我有些好笑地指著躲躲閃閃地愈史郎先生:“早就聽到了。愈史郎先生的大嗓門,就算是在夢中都能夠瞬間驚醒的音量呢。”
珠世小姐一個眼神瞟過去,愈史郎先生瞬間跪倒磕頭道歉。
這一幕實在好笑了,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笑著笑著又拚命開始咳嗽。
我,在聽到珠世小姐想要將我變成鬼的時候,可恥的心動了。
那時候是我第五次輪回,那時候我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每一次我都會英年早逝。
我恐懼厭惡這樣的命運。
所以,如果能能為鬼,是不是就能擺脫這樣如同詛咒般的命運了?
如果成為鬼,我就能擁有強大的力量,就算被普通人砍掉頭顱,我也不會死亡,我會變得強大,強到任何人都彆想傷害我!
如果有人妄圖消滅我,我會折斷他的手腳,挖掉他的眼睛,擰斷他的脖子。
他們會臣服於我的力量,畏懼我的存在,然後拜倒在我麵前。
“所以我不能答應。”
躺在床上,我嘴角微微上翹,看著天花板繼續說道,“我有這種預感。一旦我變成鬼,恐怕就連珠世小姐都對我無可奈何。
或許,我成為比那個家夥更恐怖的存在。”
那個奪走了珠世小姐一切的罪魁禍首,所有悲劇的源頭——鬼舞辻無慘。
想到自己有可能幫助珠世小姐報仇我感到開心,但在那之前,恐怕世界都會被毀滅吧。
雖然這個世界很糟糕,但依然有人多人為之努力,我不想湮滅這份希望。
我想要保持著人類的身體和心靈,就算麵對死亡也無所畏懼。
珠世小姐回應了我的這份心情。
“對不起。”臨終時,我努力勾著她的小拇指,心中滿懷歉意,“讓您為難了。”
“小光不需要說對不起哦。”珠世小姐滿眼悲傷,但依然努力微笑著,“母親啊,是能夠充分理解、包容孩子的存在啊。”
她的眼淚落在我的臉上,同我的淚水混在一起,滑落在枕邊。
“珠世小姐不要哭泣。”我努力微笑著,“請相信,就算離開了,我的靈魂依然會陪在你的身邊。”
彼時的人們依然相信‘言靈’的力量,或許因此我的臨終遺言也成了力量。
我變成了幽靈。
在靈魂脫離□□的時候,我的家人出現在我的麵前,他們衣著整潔,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向我伸出手,跟我說‘一直以來辛苦了,現在,我們一家團聚了。’
在即將同他們牽手的瞬間,我猶豫了。
我放不下珠世小姐和愈史郎先生。
像是回應我的願望那般,眼前出現了傷心欲絕的珠世小姐和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的愈史郎先生。
家人還在催促我離開。
“我,我沒辦法放下珠世小姐不管。”我做出了決定。
父母臉上露出悲傷的笑,但他們尊重了我的決定,抱著吵嚷著不肯離開的妹妹,牽著失蹤哥哥的手,對我說了聲‘保重。’
我留在了珠世小姐身邊。
看著她逐漸從悲傷中走出,日以繼夜地研究著能夠殺死‘鬼’的毒藥。
仿佛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一般。
我很擔心她,可鬼不會做夢,我甚至沒辦法進入她的夢境,隻能等待。
等到明治時代結束,等到了大正時期開始。
終於等到了,那隻以消滅鬼為己任前仆後繼的隊伍,鬼殺隊。
珠世小姐和蟲柱小姐聯手發明了一款毒,以鬼最討厭的紫藤花為原材料,能夠從內腐蝕‘鬼’的身體。
她們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犧牲自己。
我一直看著,看著他們的努力,他們的犧牲,他們奮不顧身不懼生死,隻為能夠在這一代結束一切,不讓悲劇在下一代蔓延。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亮了。
我又看到了珠世小姐,她站在明暗的中點,徘徊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