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苻瑤都食不下咽,忍冬看她這樣,一直歎氣。
苻瑤知道,在忍冬眼裡,自己放著好好的寵妃不當,非要惹慕容衝生氣,如今被他拋棄,純粹是作繭自縛。
可是她不懂,他們都不懂,她隻是想要他活下去而已。
沒有人能夠懂她,沒有人。他們都不知道結局,隻有自己知道,隻有自己在掙紮,在痛苦中沉浮。
她的身份,她的立場,都讓慕容衝不再信她,覺得她不懷好意,覺得她彆有用心,覺得她的一切想法,都隻是敵國之女的所思所想。
若她沒有猜錯,如今的關中地區,已經是流民遍地,餓殍雲集,在史書上記載,慕容衝的統治之下,百姓流離失所,道路斷絕,賣兒賣女皆有,吃人現象也頻頻發生,慘不忍睹。
這也極大地加速了慕容衝生命走向死亡,所以他才會在占領長安一年以後,就死在了韓延和段隨的手裡。
怎麼辦,她要怎麼樣,才能改變慕容衝的命運?
或許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苻瑤很快就迎來了她的轉機。
那一日,忍冬從膳房取了飯菜,回到偏殿,卻不知有人經過多日的觀察,一路跟隨,隨著她的腳步到了那僻靜的偏殿宮門之外。
看見門口的士兵把守,那人眸色略深,思考片刻之後,便轉頭離開,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找了多日,原來藏在這裡啊,可算是讓他找到了。
夜晚,苻瑤坐在殿外的石桌前,她長發微挽,身上隻穿著一身雪白素袍,她的麵前,放著呼月。
端起茶喝了一口,苻瑤伸手撫琴,一曲《畫心》的古琴曲便彈了出來,她纖細的手指撥弄著琴弦,琴聲格外傷感委婉,曲調之中的遺憾悲傷在這偏殿彌漫。
“娘娘今日又彈琴了。”門口,一名士兵開口說。
“是啊,每晚娘娘都撫琴,這琴聲實在優美,我倆每次都能大飽耳福。”另一名士兵搭腔道。
暗處的人聽見他們之間的交談,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他繞過宮門,走到了偏殿的一側,沒有人的角落,他左右看了看,隨即翻身上了圍牆。
所以當苻瑤不經意之間抬頭時,就看見了牆頭站著一個人,一瞬間,她瞪大了眼睛。
牆頭上的那人察覺她的目光,他臉色一沉,他看著苻瑤,眸子裡滿滿都是危險的訊息。
苻瑤看了一眼身側,忍冬不在,她應該在殿內,於是她忍住內心的恐懼,不做聲色地低下頭,然後繼續撫琴。
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的動作,讓牆頭的人有些驚訝,他從牆頭一躍而下,然後消失了蹤影。
苻瑤緊張到了極點,她不敢停止撫琴,隻是換了曲,換成了激烈的《酒狂》,她的手指不停地撥弄,不敢停止,心裡卻怕到了極點。
等到這一曲快要結束之時,有人坐在了她的石桌旁。
苻瑤抬頭,就看見一個麵容硬挺的男人坐在她身旁,他臉上有些許的笑意,苻瑤不敢停止撫琴,她繼續換了曲子《高山流水》,同時她也輕聲開口:“你是誰?深夜闖入宮闈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男人聽她這麼說,嗤笑一聲:“我不怕。”
苻瑤繼續開口:“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你貿然闖入,就不怕被人抓住治罪嗎?”
琴聲相和,男人笑容滿麵:“不怕,這裡地處偏僻,極少有人來,你被關在此處,想來也是出不去的,你剛剛不喊人,想來便是知道自己被我殺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苻瑤神色一僵,她聲音低了許多:“那你會殺我嗎?”
“不會。”男人說,“你同陛下的關係,我大致猜得到,你腹中這孩子,也是陛下的吧?”
苻瑤點頭:“不過他已經不在意了,如今我同他,早已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男人聽她這麼說,笑了:“那你為何還留著這孩子?”
“太大了,拿不掉,”苻瑤說,“我不想死。而且他答應我了,生下孩子以後,他會放我離開。”
男人倒是沒想到她會是這個答案,他有些訝異:“你同陛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年相識,做了他的妾,如今他已經稱帝,自然也就眼中無我了。”苻瑤說著,臉上露出傷感。
“你不是鮮卑人?”男人眯眼。
“不是,”苻瑤大膽承認,“我是秦國人,曾經在他身邊服侍他,對他也算知根知底,後來我隨長公主苻瑤前往薊城,卻不想被他抓住,我隻得繼續服侍他。”
男人聽她這麼說,眸子裡露出懷疑:“這麼說,你認識長公主苻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