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聽見苻瑤的問話,她神色僵了僵,隨即回答:“回娘娘,小殿下很好,如今已經長大了許多,乳母看顧得很好,小殿下極少生病,娘娘不必擔心。”
苻瑤點點頭,她又問:“可會說話了?會喚娘親的嗎?”
忍冬垂下了眸子,她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小殿下還小,尚未學會說話,想必很快就會說了,娘娘不必憂心。”
苻瑤看忍冬的神色,料想慕容衝應該是不願意在孩子麵前提自己,她眸色黯淡了些許,沒有再問關於孩子的問題了。她低下頭,拿起筷子夾了點菜,放進嘴裡,久未沾葷腥,如今驟然再嘗,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反胃,情不自禁地發嘔。
忍冬看她這般,有些擔心地去扶她:“娘娘……”
“無妨,”苻瑤搖頭,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壓下去那股惡心的感覺,“我隻是有些不適罷了,不用擔心。”
忍冬看她這般,歎了口氣,她走到苻瑤麵前,語氣惋惜地開口:“娘娘如今處境,實在是委屈,奴心疼娘娘。”
苻瑤垂眸不語,她看著碗裡的羊肉湯,沒有再動筷。
“娘娘,曾經陛下對您的情意,奴都是看在眼裡的,在阿房城時,娘娘雖然表麵不受寵,可是娘娘的一切陛下都是親自過問奴,可見娘娘在陛下的心裡,那是萬分珍重的。後來陛下把娘娘接來長安,雖然未曾在這宮裡宣告娘娘的身份,可是卻也是時時常來,就算娘娘與陛下又不虞之時,陛下也從未放下娘娘。娘娘生小殿下的時候,陛下也是一直陪伴在側,奴在陛下身側,親眼目睹陛下為了娘娘紅了眼眶,陛下對娘娘的情意,娘娘真的看不見嗎?”忍冬說著,她的眼眸也微微泛紅了。
苻瑤聽她說這些,她放在袖中哦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心裡也疼得厲害,可是她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聲音淡淡地開口:“忍冬,今日是他讓你來的吧?”
忍冬低頭不語,算是默認。
苻瑤嘲諷地勾了勾唇:“他已經和我說了,此生不再相見,又何必讓你來同我說這些呢?”
“娘娘,” 忍冬忍不住再次開口,“雖然是陛下讓奴來的,可是奴也真心地為陛下和娘娘感到惋惜,明明曾經你們……”
“那又如何,”苻瑤打斷她,“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再怎麼可惜,再怎麼不舍,我們也回不去了。如今的他,如今的我,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人了,既然說了不再見,那麼糾結這些事情又還有什麼意義。”
忍冬眸子裡再次露出不解,她再次開口:“為什麼娘娘非要如此決絕,娘娘如此不在意陛下,難道您與韓將軍真的……”
苻瑤猛的回頭看向忍冬,忍冬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立刻閉上了嘴。
“原來你也知道?”苻瑤冷笑,“忍冬,我想問問你,這些事,也是陛下告訴你的嗎?”
忍冬臉色有些泛白,她猛的跪了下去,看著苻瑤,眼神裡的難過與掙紮落在苻瑤眼裡,可笑至極。她知道,忍冬一直都對她的事了如指掌,無論是她的身份也好,還是她做了什麼也好,忍冬都表現得過於平靜。這樣的平靜,讓苻瑤明白,慕容衝一定是吩咐忍冬監視自己,同時,她也是慕容衝的眼睛和手,她聽命於慕容衝,所以對自己的事也格外了解。
說到底,在這宮裡,從來都沒有值得她全心可以信賴的人,就連慕容衝,她對他都不敢說實話,如今她孤身一人更是身處囹圄,再難逃脫。
而這一切,不過是她自食苦果罷了。
“起來吧,”苻瑤說,“這些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也疲於去解釋,他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罷,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忍冬沒有起身,她跪在地上,再次開口:“娘娘,您當初同韓將軍之事,是否是真的?”
苻瑤沉默片刻,她答:“真假自在人心,我不想解釋什麼。”
忍冬聽她這樣的回答,神色有些許古怪,她又問:“那娘娘可有後悔?”
“這句話,是他讓你問的?”苻瑤問。
忍冬點頭:“是。”
後悔?悔什麼?悔她要殺了韓延?
苻瑤笑了笑,她起身,錯開忍冬,不讓她看見自己眸子裡的難過:“那你去告訴他,我不悔。”我隻恨,沒能夠殺了韓延。
忍冬聽見苻瑤的答案,她蹙眉,還想再說什麼,苻瑤卻又開口道:“我累了,忍冬,你走吧。”
最終,忍冬還是起身走了。
忍冬走了以後,苻瑤轉身看著呼月,許久許久,她歎息一聲,如今再談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深夜的宮中一片寂靜,很遠很遠的瓊樓玉宇之處,傳來的熱鬨歡慶的樂聲,襯得這長樂宮愈發冷清,苻瑤坐在床榻上,感受到屋子裡的寂靜,許久許久,她眸子裡流露出難過和孤獨。
她一個人待坐在那裡許久,坐得手腳冰冷,如同冰塊一般,她都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些許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