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瑤起身,她走到殿門口,打開門,往外看了一眼,並沒有人,就在她準備關門時,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一旁側殿的圍牆角落,卻看見有一個人正站在那裡,一身黑衣,身材挺拔,他臉上蒙著麵,可是苻瑤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是韓延。
除了他,彆人不會來這裡。
兩個人遙遙相望,苻瑤的表情已經冷漠到了極致。
許久許久,韓延才緩慢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走到台階之下,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一身白色冬衣襦裙的苻瑤,黑布之上,他的眼神在苻瑤身上流連,看得苻瑤心裡發寒。
“你怎麼還敢來?”苻瑤冷笑,“不怕我刺死你嗎?”
韓延搖頭,他眸子裡露出些微難過:“山玉,是我對你不起,你刺我一簪,是應當的。”
“我可不是為了刺你一簪,我是想殺了你。”苻瑤神色冷漠到了極點,她語氣淩冽,比這深冬的寒冷還要讓人骨子裡發寒。
韓延眸子裡露出難過,他再次開口:“山玉,我知道你不是成心的,你隻是被氣昏了頭……”
“韓延,你是不是忘了,從一開始,你就是抱著不純的目的接近我的。”苻瑤直視他的眼眸,神色冰冷,“你數次偷偷入宮是何目的我管不著,可是你視這皇宮禁衛如無物就已經該死,若是我誠心想害你,隻用在陛下麵前說上一兩句,你現在就已經人頭落地,又如何還能肆意妄為地出入這皇宮?你不知感激,反而攜恩仇報,害我落入如此境地,母子分離,夫妻離心,我是不是該殺了你?!”
“可是陛下不愛你,他的心裡從來沒有你,他隻是把你當做玩樂之人。”韓延眸色暗沉,邪意四起,“當初他便不在意你,雖然封你為妃,可是連孩子的名分都不願意給,如今他身邊已經有眾多妃嬪,又豈會還記得你?”
“是嗎?”苻瑤冷冷勾唇,“那又怎麼樣?”
“山玉,同我走吧,”韓延說,他眸子裡露出真誠的情意,“我會好好對你。”
“我不需要,”苻瑤清麗的臉上滿是嘲諷,“像你這種可以隨意對人許下諾言,可是一旦有危險就會第一時間把自己摘除乾淨的無恥卑劣之人,我看不上你,又怎麼可能會和你走,韓延,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讓我惡心,厭惡,憎恨至極。”
韓延的眼裡露出難堪,憤怒,惱恨,他還想說什麼,卻見破空之中,一隻利箭不知從何而來,直朝韓延而去。
韓延立刻翻身躲避,弓箭狠狠地插在了地上的磚縫之中,隨後他猛的朝圍牆跑去。
“抓刺客——抓刺客——”長樂宮的大門被人撞開,大批士兵衝了進來,手持弓箭不停朝圍牆角落裡的黑衣人·射·去,可是那人身手不凡,很快就沒了人影。
很快,一隊士兵前去追擊,而另一隊士兵進了長樂宮,開始搜查,從頭到尾,苻瑤都站在那裡沒有動,她麵無表情,雙手攏在袖中。
待到士兵搜查完畢,出了長樂宮,苻瑤才慢慢地走下台階,她從磚縫之中拔出那黑色的箭矢,看著上麵的黑羽,還有那鐫刻的“慕容”二字,她知道,這箭是慕容衝射的。
他就在這宮門之外,隻是他不願意來見她了。
苻瑤苦澀地笑了笑,她扔下了手裡的箭矢,轉頭朝殿內走去,他既然不願意見她也罷,她也怕見他。
她有太多的思念堆積於心,太多的話語想一吐為快,可是又怕見到他時,兩個人之間隻剩下冷漠的對峙,說出來的話,也是傷人無比。
有時候,沉默反而比較好,這樣,就不會在彼此的傷口上,傷上加傷。
苻瑤默默地關上了殿門。
宮門外,慕容衝一身黑色華麗的長袍,頭戴十二冕旒冠冕,他麵容俊美妖冶,狹長的眸子裡一片寒冷,他的目光落在那緊閉的殿門上,久久不動。
“陛下,夜深了,該回宮了。”一旁,左內侍彎腰頷首道。
慕容衝點頭,他轉過身,一步步遠離那宮門而去,修長的背影在那一刻顯得孤寂無比。
他想起她對他說我愛你時,那動情美麗的眼眸,裡麵滿滿都是他的倒影。
他想起看見她同韓延站在一起時那滿臉魅惑的表情,他心中湧起的無儘殺意。
他想起忍冬對他說她不悔時,他那心中無法遏止的滔天恨意。
可是剛剛,他又聽見她說韓延是無恥卑劣之人,她看不上韓延時,他心中湧動翻滾的喜悅之情。
他想,或許他從來不懂她,可是她從來不想解釋給他聽。她明明可以說後悔的,明明可以解釋的,隻要她說,他就會信,可是她卻從不解釋——他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難道真的要把他的心殺死了,她才會甘心嗎?!
苻瑤,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我好痛啊。
——我真的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