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莞貴妃突如其來的喜脈,眾人的進程也要加快了,總要在莞貴妃顯懷前將一切都了結了才是。
養心殿裡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晨溫實初來報,說皇上最多也不過是這三五日了,讓娘娘們早作準備。
無獨有偶,昨日前線來了密報,年羹堯率領一萬戰士巧破敵軍十萬鐵騎,現在準格爾已經退到邊境線百裡開外了,年羹堯來信說,最多不過三個月,他就能將準格爾徹底打敗,讓七阿哥可以考慮讓準格爾如何賠償損失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隻有那關在景仁宮裡的那宮女,雖然已經受遍了慎刑司精奇嬤嬤的七十二道刑罰,但是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一個字兒也不肯吐露,讓皇後也很頭疼。
不搞定這顆暗釘,彆說莞貴妃了,就連皇後等人也不會安心的。
莞貴妃被槿汐和小允子壓著在永壽宮歇了三日,直把莞貴妃調理的麵色紅潤,更勝往常了才肯讓她出宮。
一離了永壽宮,莞貴妃就直奔景仁宮。
“臣妾仔細想了,弘晟做太子是大勢,在這兒發動宮中暗線的必然是不願意讓弘晟做太子的人,這人不但不願意,又能在宮裡安插宮女,但隻能安插在柔妃,趙常在等人身邊,不會有彆人的。”莞貴妃表情沉重。
“你是說……四阿哥?”皇後遲疑道,“可是四阿哥雖然不安分,卻也沒有這個能力啊,你也看到那宮女了,四阿哥如何能培養出這樣忠心的人?”
“四阿哥雖然遠居圓明園,但遠也有遠的好處,他做什麼咱們也不能輕易得知。”莞貴妃一邊慢慢在屋裡踱步,一邊思索著說,“前世臣妾替他一手安排上位,也沒費他什麼心思,想來這些人前世他是用不上的,可這一世不同,四阿哥是個有野心的,必然不會安居人下的。”
皇後越聽越點頭,可最後卻也隻能歎氣:“就算是真的,這也隻是我們的猜測,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啊。”
“證據?”莞貴妃突然冷笑出聲,“為什麼要證據?四阿哥上輩子是如何欺辱我兒的,我都記在心裡,上位第一年就把我兒過繼給果親王一脈,又遠嫁朧月,於危難間不肯向朧月伸以援手,後來若非我拚著老命,連靈犀也要被他送去和親,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我斷斷不會再給他機會耽誤我兒!”
“你想怎麼樣?”皇後也站起來了,表情凝重,“無論如何,可不許瞞本宮,你身子要緊,旁的都是其次。”
“不必我多費心。”莞貴妃的表情逐漸恢複正常,她笑著輕輕福了福,“皇帝駕崩後,四阿哥,也不必留了,娘娘以為如何?”
皇後沉思良久,重重點了點頭。
……
莞貴妃被查出有孕之後,槿汐就不許她走太多路了,平時出門不是滑杆就是軟轎。
今天,莞貴妃照常要去養心殿點卯,裝一裝賢妃的模樣,現在外頭都在傳皇上有福氣,後宮一團和氣,就算是現下這麼個群龍無首的狀態,莞貴妃有了身孕也還能安心的滿宮溜達。
“娘娘,奴婢有個事兒說給您聽著取樂。”槿汐貼著滑杆笑著說,“您還記得青櫻姑娘嗎?”
莞貴妃怔了怔,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倔強的身影,跪在自己麵前求自己賜名,斷發求大自由的赤誠女子,不由得有些感慨:“那是當然,她怎麼了嗎?”
“青櫻姑娘現在是三阿哥的側福晉,奴婢今日聽剪秋姑姑說,三阿哥比上一世出息不少,青櫻姑娘與高福晉相處的很是和睦,昨日還診出有身孕了。”槿汐也不禁感慨道,“想來也是老天垂憐,高福晉雖然千好萬好,可太醫替她診過脈,約莫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虧空,福晉體質寒涼,不易有孕,青櫻姑娘,哦不,現在得叫側福晉了,自己提出願意與福晉一同撫育腹中孩兒,三阿哥被這一妻一妾感動得不行,直說以後再也不納旁人了呢。”
“三阿哥也是有福氣的。”莞貴妃聽得唇角彎彎。
“最近七阿哥辦事越來越老練,娘娘這些年的心血沒白費。”槿汐繼續說。
“弘晟是個好孩子,朧月更是好孩子,隻是不知我肚裡這個……”莞貴妃說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搞不好,這就是皇帝的遺腹子,這樣尊貴的品格,如若以後為人不端可怎麼是好?”
“娘娘可真是杞人憂天了,娘娘是什麼人?後宮娘娘都是心思正直的,還有太子哥哥和公主姐姐在前麵做榜樣,小阿哥或者小公主怎會長歪了呢?”槿汐笑著說。
莞貴妃一想也是,也不多糾結了。
誰知剛到養心殿門口,就見溫實初正站在門口等著了,她立覺不好,連忙讓人落轎。
“溫大人?你怎麼從永和宮回來了?趙常在母女都無大礙了?”莞貴妃問。
“給娘娘請安,回娘娘的話,趙常在母女俱安,請娘娘放心。”溫實初的表情不大好,說完這話就壓低了嗓音,“娘娘,皇上不對勁兒,瞧著估摸是要油儘燈枯了,為防止回光返照,還請娘娘早做打算。”
莞貴妃表情鄭重起來了,顧不上多想,連忙道:“小允子!你腳程快,去各宮請各位娘娘小主來侍駕,槿汐,你先跟本宮進去,把裡頭的人都遣出來,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是!”二人知道茲事體大,不敢耽擱,連忙就照做了。
溫實初又捧出一隻小盒子遞給莞貴妃:“如有異變,讓他服下,即可就無後顧之憂了,娘娘放心,什麼也不會查出來的。”
莞貴妃點頭,一步一步進去了。
……
莞貴妃把槿汐也留在外間兒,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進去,偌大的養心殿裡空無一人,所有人都以為貴妃娘娘是要與皇上說體己話,這也足以見得後宮眾人這許多年來在後宮裡打下的根基有多深厚。
恍惚間,莞貴妃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皇帝死前的那個夜晚,不同的是,此時的她並未滿頭珠翠,滿身華服,反倒因為孕期需要減輕負重,一頭青絲隻用簡單的金釵牢牢盤起。
更加不同的是,上一世這會兒的她,已然是一位孤身寡人,可這一世的她,至親,摯愛,都還好端端的活著,不但活著,每一個都活的有滋有味。
“水……水……”皇上突然開始囈語,按照溫實初的意思,這應當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了。
莞貴妃走到皇上床邊,從未有過地仔細打量著那張臉,眼睜睜地看著皇上慢慢睜開眼:“嬛嬛,你怎麼在這兒?蘇培盛呢?”
“臣妾,是來向皇上報喜的。”莞貴妃自顧自坐下,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聲道,“臣妾又有身孕了。”
皇上突然瞪大眼睛,滿麵狂喜地大聲喘了起來:“好,好啊,嬛嬛,朕要賜你半幅皇後儀仗,朕要你做……”
“臣妾不稀罕。”莞貴妃打斷了皇上的話,冷冷地看著皇上,“莞莞類卿,除卻巫山非雲也,皇上,臣妾不稀罕您的深情厚誼了。”
“你,你這都是聽誰說的?”皇上表情突然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莞貴妃,“嬛嬛,你不要聽彆人胡說,朕對你的心意何時有假,這你是清楚的啊!”
“好吧,也許是真的。”莞貴妃抬起手拂了拂,“可那又如何呢?哦,對了,臣妾還有事情回稟。”
“你說。”皇上的臉色陰沉下來,他一手死死拽著床邊垂下來的帶子,一手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卻也隻是徒勞無功。
“皇上病了許多日子,臣妾等擔心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已經取了皇上放在牌匾後的聖旨,護弘晟上位為太子了。”說完,莞貴妃就好整以暇地看著皇上像個破風箱一樣喘著粗氣。
“另外,皇上也不必擔心準格爾大亂了,準格爾已經被平。”莞貴妃的聲音更輕了,卻也更冷了,“是年大將軍平的亂。”
“妖婦,妖婦!”皇上終於認識到莞貴妃的真麵目了,他掙紮道,“你敢霍亂朝政!朕要殺了你!”
“皇上還是彆想著殺這個,殺那個的了。”說話的不是莞貴妃,而是從莞貴妃身後走過來的華貴妃,她身後正是後宮眾嬪妃,“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以為,你的病是怎麼來的?”
“臣妾精心調配的香料,皇上聞著可還受用?”安嬪古怪地笑起來了,皇上的心徹底涼了,他竟不知,自己何時掉入了這麼大的一個陷阱裡。
莞貴妃回過頭,衝著皇後深深一福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