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麼才能當上大宮女啊,鸞音也在心裡暗暗哀嚎,當上大宮女,自己一定要換一份和五格格見不上麵的差事,這隔三差五的意外,自己命薄,運氣又壞,是真的扛不住。
夜色漸深,在廊下看了許久的丹朱也回了屋裡,偌大的院子裡隻剩下五個瑟瑟發抖的小宮女和一個強撐著精神看守的小太監。鸞音在昏沉中感到臉上一陣清涼,抬頭睜眼——是康熙三十三年的初雪落了。
瑞雪兆豐年,但是對於在院子裡罰跪的五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紛飛的大雪浸濕了衣裳,被寒風一吹更是冷得徹骨,鸞音儘力將身體縮小,渴望通過減少與寒風的接觸來保留住身體裡僅存的溫暖。
漫漫長夜,不知熬了多久才看到東方泛起白光,守了一晚上的小太監顯然也鬆了口氣,“姐姐們,可以起身了。”
五格格的四個侍讀宮女互相攙扶著回了五格格住著的西暖閣,鸞音撐著地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旁的小太監看不過眼,趕緊過來搭了把手,又將一件鬥篷塞到鸞音懷裡,“這是你們宮裡的丹朱姐姐讓我一早交給你的。還說德妃娘娘吩咐了,小廚房給姑娘溫著薑湯,讓姑娘好生歇息幾天再當差也不遲。”
鸞音點了點頭,對小太監珍重道謝,丹朱每日清晨要服侍德妃穿衣洗漱,這會子定然抽不出空來看望自己。
鬥篷裹在身上,雖然隔絕了寒風,但已經凍了一夜的身子依然麻木到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一夜過去,院子裡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鸞音邁動這僵硬的關節,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後座房的小房間走去。
風雪茫茫間卻看見兩個黑色的身影,鸞音茫然地眨了眨眸子,對著來人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四阿哥。”
還沒完全蹲下去,就被一身黑鬥篷的小太監扶了起來,“哎呦,這不是鸞音姑娘嗎?怎麼身子怎麼涼,臉都白透了。”
鸞音動動臉上僵硬的肌肉擠出一個微笑,“多謝蘇公公關照。”
年輕的小太監笑容燦爛,往鸞音手裡塞了個熱乎乎的小球,“姑娘臉色實在難看,拿著手爐暖暖身子吧。”
溫暖的手爐握在手裡,源源不斷地釋放出熱量,讓鸞音渾身上下的關節都複蘇過來。鸞音看了看遠去的跟在四阿哥身邊的蘇培盛,手裡捏著纂刻著簡單竹葉紋樣的暖爐。
主子們跟前的體麵,每月一兩的俸祿,暖和的鬥篷和暖爐,鸞音心中升上大宮女的渴望,第一次如此的熱切。
鸞音還沒琢磨出快速升上大宮女的捷徑,隨著紫禁城內降下了幾場大雪,一年一度的頒金節先讓東西六宮早早的熱鬨了起來。頒金節是滿人的聖會,大清延續到康熙三十三年,皇親國戚已經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各家各府的王妃公主,加上往日裡難得一見的側福晉格格們,即使是最寧靜祥和的永和宮也是絡繹不絕。
德妃每日陪著各家福晉們客套寒暄,一個白天就倏忽而過,晚上還要盤點各府迎來送往的賬目,不出三天人就消瘦了一大圈。禮親王福晉圓滾滾的身子一走出宮門,德妃就倚這丹朱的手迫不及待地回到暖閣的軟榻上。直到背後枕上了三個軟乎乎的引枕,又喝下一盞暖暖甜甜的桂花牛乳才緩過勁來。
“後日就是頒金節的正日子,總算是快忙完了,要是再拖上幾天我可真是撐不住。”
丹朱一邊給德妃按摩著太陽穴,一邊笑著應答道,“再忙也每年也就這麼五六日的光景,這是聖上的看重也是娘娘的體麵,馬上就是年節下,還有的是要娘娘費心的地方呢。”
“唉呀,本宮想想都覺得頭疼,因為這麼些俗務,我都足足有六日沒有聽鸞音念過書了。”
“知道娘娘這樣惦記著她,那小蹄子恐怕要歡喜壞了,隻可惜,鸞音這會兒跟在四福晉身邊也忙得恨不得長出八隻手來。”
德妃搖搖頭,“要不是老四說起來,這孩子對小書房裡的書冊第幾卷第幾頁如數家珍,還不知道她是個管賬的料子,要不然我也不用頭疼上三天三夜。”
“這誰能料想的到,若說讀書識字是官宦人家的家學淵源。十一歲的孩子,父母早逝,家境敗落,從未管過事,卻在賬目上一通百通,簡直像是說書先生講的天方夜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