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鶯到底年紀還小,跪再清心齋門口時隻憑著一腔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被綁著進了福晉的安禧堂,這才禁不住害怕起來。
秦嬤嬤就比她老練多了,一進門就掙開壓著自己的小太監,幾步就躥到明敏身邊,抱著她的腿號啕大哭起來,“福晉,您可要為老奴做主啊。老奴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不敢再阿哥身邊服侍,隻想著在針線房能為阿哥多做一件新衣,一雙鞋子,也算是對得起孝懿仁娘娘當年的囑托了。可如今,連個小丫頭片子也把我這張老臉扔在地上踩,奴婢自己麵子沒了就沒了,可是孝懿仁娘娘……娘娘,是老奴對不起您啊……”
一番唱念做打,明敏還沒開口就被她堵了個嚴實,孝懿仁皇後這座大佛搬出來,明敏也隻能親手把秦嬤嬤攙起來,“嬤嬤原先服侍孝懿仁皇後,後來又從小到大親手把主子爺照顧到今日,年節上就連我和阿哥都合該給您敬茶的,滿院子哪裡有人敢真的冒犯您。小宮女不懂事,罰她長長記性也就罷了,嬤嬤若是危這樣的小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才是不值當呢。”
秦嬤嬤捏著帕子委委屈屈地站起了身,“有福晉這番話,老奴就安心了。”又惡狠狠地瞪了聞鶯一眼,“這樣的丫頭,今日敢頂撞老奴,焉知他日不會冒犯到主子跟前去!我這繡房是萬萬不敢再留她了,本來也是個挺老實的丫頭,不知怎麼去清心齋轉了幾圈就被教唆成這般瘋癲模樣。老奴看啊,德妃娘娘撥人給阿哥是一片好心,但若是讓這隻知道鑽研些奇技淫巧的丫頭哄騙了主子爺去,就是德主兒恐怕也要後悔不可。”
明敏心念一轉,原來秦嬤嬤是對上了清心齋,鸞音想的新奇法子她也有所耳聞,隻是這非但不算什麼奇技淫巧,甚至連自己也琢磨著什麼時候讓宮人把自己抄經的小書房也按照她的法子做一番布置呢。怎麼也算是孝懿仁皇後宮裡出來的嬤嬤,又在乾西四所榮養了這麼些年,到如今還計較著承乾宮和永和宮的舊怨,和個小宮女過不去,明敏在心中暗暗搖頭,對這樣的行為很是看不上,但是表麵上該給秦嬤嬤的麵子卻不能少,“嬤嬤說的我都知道了,隻是還得先問過這個小宮女再論,否則旁人該說我這個福晉偏聽偏信,說嬤嬤仗著資曆老,欺負小宮女了。”
秦嬤嬤不情不願地應了是,明敏又轉向聞鶯,“你來說說,都跪到爺的清心齋跟前去了,又是要告秦嬤嬤什麼狀?”
“奴婢,奴婢要告秦嬤嬤對德妃娘娘口出狂言,嬤嬤私底下在我們小宮女麵前總是說德妃娘娘是仗著狐媚惑上才有的今天,當年背叛孝懿仁皇後爬上了皇上的龍床,如今還要使陰鬼伎倆把阿哥也給奪走……”
“大膽,我看你這個宮女是失心瘋了,為了攀咬他人什麼話都說的出來。來人啊,把她嘴堵了給我關到柴房去,等主子爺回來由他親自發落。”
“福晉,福晉,奴婢說的都是真話呀福晉,您不能隻聽秦嬤嬤騙你,福晉——”
明敏向左右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把她押下去!”她自然知道比起秦嬤嬤這個老油條,聞鶯說的話要可信得多,隻是她一個晚輩的福晉,既沒有能力懲辦一個孝懿仁皇後身邊出來的老嬤嬤,也萬萬不能讓這番對現任婆婆大不敬的言論從自己的安禧堂傳出去。隻能先切斷謠言傳播的端口,等四阿哥回來再做處理。
秦嬤嬤看著聞鶯小雞仔兒一樣被拖了下去,露出一個誌得意滿的微笑,自己在宮中立足二十餘年,又背靠著佟家這座大山,就連四福晉也要掂量掂量,這等小宮女竟然想著以卵擊石,實在是可笑極了。
“嬤嬤,您也看到了,這牽涉到了孝懿仁皇後和德妃兩位主子,我一個作晚輩的可不敢擅專,等主子爺回來了恐怕要親自過問,還請嬤嬤……”
秦嬤嬤本來就看不慣明敏每天隻知道吃齋念佛,半點兒也不得四阿哥的歡心而恨鐵不成鋼,如今見她萬事不敢管都要等到四阿哥回來,心中不屑又帶著點忐忑,她說是說自小服侍著四阿哥長大的,可是隻是個教養嬤嬤,比真正貼身的奶嬤嬤要差了一裡地去,她心裡也清楚要不是自己是承乾宮出身,恐怕也不可能被接到乾西四所榮養。何況四阿哥這個孩子麵冷,心更冷,連德妃和孝懿仁皇後一個親娘,一個養娘都捂不熱,她這個半拉子的教養嬤嬤就更是看不透了。
“主子爺要是問起來,老奴自該到他麵前去好好分辯分辯,叫他知道這等小宮女的可惡之處不可。”
秦嬤嬤正說著,門外又有小太監來報,“福晉,針線房的宮女小豆,此刻也跪在門外,說,她也要告發秦嬤嬤的罪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敏和身邊的大宮女麵麵相覷,問道,“這個小宮女……她又是要告秦嬤嬤的什麼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