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話 她的小字(2 / 2)

賜他福報 兩塊煎餅 5201 字 9個月前

再轉頭看看那個去倒酒的世子爺,更想笑了。

好像是有個妖怪,是個滿身秘密的男妖怪。

“男妖怪”此時正在斟酒,提起盛了滿滿一肚子瓊漿玉液的酒壺,壺嘴對準虎口邊上的小杯子,清澈的酒液順滑而出。

世人都說長安謝氏出美人,明明孕育子孫的水土並不似江南般肥沃溫潤,可他家出落的孩子,無論兒郎還是千金,皆是京中數一數二。

從窗上鏤花掃進來的光又被那株玉蘭分割而來,稀碎的光臥在他整潔的衣袍上,襯得這位翩翩君子好似雲端上的仙人兒。

沈知應沒忍住,問道:“你大白天還喝酒啊?”

輕抿半口,謝望青回道:“心有煩悶,冷酒可壯膽驅愁。”

說罷,不知是不是肚裡的饞蟲被勾出來,他又連著喝了口。

他這一喝,給沈知應看得也心癢癢。

小時候她也瞞著家中長輩偷喝冷酒,但不知是不是家裡丫鬟被人坑騙買來了不入流的便宜貨,反正那酒的味道又辣又澀,半點回甘都尋不見。

至此她是再也不碰那玩意兒了。

可眼下,她看謝望青飲得痛快,又有點好奇:“我能嘗嘗嗎?”

看到她瞳仁裡閃爍的星星點點,謝望青起了點玩味的笑。

“可以是可以,不過——”下巴指向桌角的契約書,又幫她找來了筆墨:“先把名字簽了。”

沈知應有些無語凝噎。

得,簽吧,反正也逃不過,來日方長。

不過她沒反應過來,這是這位半黑心腸世子爺對她的試探。

審視著她熟練地捏筆落字,一筆一劃皆流暢至極,怎麼都不像不識字的。而且拿過契約來瞧,“沈知應”三個字寫得清秀,是標誌的梅花小楷,可見平時有在認真練。

沒戳破她的小心思,謝望青默不作聲地將契約鎖進早就準備好的小盒裡,再回來時,信守承諾地給她倒上一杯。

可小姑娘興衝衝的指尖還沒碰到雪瓷,就眼瞅著它被人收了回去,沈知應不滿起來。

“你酒量如何,我可不想待會兒看到一個醉鬼撒潑。”

沈知應連忙拍著胸脯保證,甚至誇下自己千杯不醉的海口。

將信將疑地將酒遞過去,胸膛裡的那顆心就沒放下來,桃花眸至始至終都盯。看著她像個頭次吃糖的小娃娃般飲酒,看著她因為辛辣爽口的酒下意識閉上一隻眼睛。

許是太過謹慎,他都忘了這般聚精會神地盯著女子看,視為不端。

但果然,小騙子根本沒撐到第二杯。

手指白得發亮,因小臂的晃動,如羊脂膏玉般的腕子也不受寬大袖子的遮蔽,明晃晃地跑出來。

按捺著心頭的錯愕,謝望青當機立斷搶回酒杯,想著趕緊喊人來把她弄回去,但不曾想小騙子嘟囔了兩句,就靠著他闔眼了。

這就……睡了?

扶著她的肩頭,謝望青不知所措地眨了下眼睛,顯然是因這人清新脫俗的酒後狀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見過太多酒後吵鬨的瘋子,這般安靜溫順的羔羊崽子倒是成了稀罕物。

關鍵,才這麼一小杯就倒了,這酒量著實不敢恭維。

他如是想著,但出於無奈,還是將人慢悠悠扶到一旁的軟榻上休息。這是他往日裡會用的,有時看書看得時辰太晚了就乾脆不回臥房,就地安眠。

小姑娘很輕,骨頭血軀加起來攏共沒多少肉,他估算可能還沒半張桌子沉,果然是隻小羔羊。

兩人挨得有些近,因此將人送到榻上時,他甚至能清楚聽到邊上人的呼吸聲,輕柔勻稱,乖得很。

他甚至能嗅到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氣,分不清是來自發間還是身上,越想分辨明白,那馥鬱的甜香便越濃鬱,而他的心也越亂。

微微側眸,巴掌大的小臉清晰可見,尤其是臉頰上那兩抹酡紅,不知是睡著才有,還是因酒而起。

將人安置好,謝望青轉身回到桌案前,立馬又恢複成往日裡的肅穆端莊,隻是左心房裡有塊地方,一直無法得到寧靜。

……

夜幕時分靜悄悄,路邊兩側鮮有人至。

好不容易將寒冬熬過去,連隱藏在暗處的小蟲們也不再藏匿身影,而是爭先恐後地從草木中鑽了出來。

來傳話的人是國公夫人的貼身婢女,來喚沈知應。

“她睡了,母親有何事?”男人欣長的影子被樹頂上的清輪拉得老長,如刀刻斧鑿般的五官也因皺眉多了些許冷寂。

“夫人想送點東西給世子妃,既然世子妃已經睡了那便明日再說罷。”

“何必這麼麻煩,”放下卷宗,他站起來:“我去見母親,我轉交給她也是一樣的。”

不容置喙的語氣讓其汗顏,來不及多想,隻能加快速度跟上世子的步伐。

小心翼翼地掀眼看過去,高大的背影瞧不見半點兒病氣,但不知為何,好像多了點罕見的怒氣?

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到,她趕忙驅散乾淨。

瞧見來的人是她俊美無雙的兒子,國公夫人問:“世子妃人呢?”

沒敢說她是喝酒把自己喝暈,謝望青隨便扯了個理由圓上。

又因心口那團一下午都不見褪去的火覺得鬱悶,也就沒打算斡旋:“母親想送什麼給她?”

見他好像著急走,國公夫人歎了口氣,也不囉嗦了,轉身從小桌上拿起一隻四四方方的錦盒。

頂級沉香木打造的儲物盒,還用黃金與紅珠做鎖,就算裡麵什麼都不放也價值千金了。

“哢噠”一聲,小盒被打開。

一隻穿了紅線的玉墜兒正規矩得躺在正中央。

水滴形狀的玉墜被打磨光滑,指腹貼上去冰涼卻不刺骨,無論是品相還是手感都是有價無市的珍寶。玉墜兒的正麵刻畫了祥雲紋路,而反麵,則是用正楷落了個“鶯”字。

“字刻錯了吧?”謝望青突然道。

國公夫人立馬來了脾氣:“連你娘子的小字都不知道,你這夫君是怎麼當的。”

被數落得不輕,謝望青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是那雙眸一直垂著,就那麼貼在那個“鶯”字上。

鶯鶯?倒是挺適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