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差不多的故事聽了十幾年,她都會背了,甚至能背出來七八個大同小異的套路,畢竟,故事中的主角是她生母。
無奈地扯動嘴角,疲態儘顯,力不從心也儘顯。
其實真相到底如何又有誰在意呢,難不成她真的要因為一個沒名字的首飾跟這位當年主母鬨起來嗎?那多沒意思,多累啊。
可那邊的人,顯然就是不想讓她過好日子:“知錯不改,理應掌嘴。”
話音未落,幾個熟練的小丫鬟就準備擼袖子了,而即將被打的老丫鬟滿臉驚慌,求救似地向沈知應大喊:“小姐!奴婢真的沒說謊,她薑氏就是個小偷……”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她後麵的話,火辣辣的觸感從臉頰一側傳來,讓被打的人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隻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下剛落,另一下又急著響起。
一下接著一下,比夏日裡的夜雨還要急促。
沈知應嚇一大跳,條件反射地想要製止,就在這時,院門處又出現了一個大紅色的身影,那抹紅,正是官服,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官服。
正是沈知應的生父沈尚書。
沈尚書離老遠就聽到這裡的吵鬨,本就鬱悶的心更加躁動,便想著過了“主持公道”,起初以為是幾個下人之間的打鬨,但意外沈知應竟也出現在此。
沈知應急匆匆行了個禮,又小步走到那個扇巴掌的丫鬟旁邊,想讓她停下來。
但那個丫鬟是沈薑氏手邊的,又怎麼可能聽沈知應的,怕沈薑氏那頭怪罪,剛想抬手繼續扇,卻發現手腕根本動不了。
看過去才知道,是被沈知應死死握住了。
盯著莫大的壓迫感,沈知應向沈薑氏看過去:“請母親饒了她吧。”
看到她終於撐不住了,沈薑氏滿意地笑了笑,又裝作賢惠模樣,朝沈尚書看過去:“夫君,那人偷了我的首飾,你覺得該不該打。”
“自然該打。”毫不猶豫的回答,在在場人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有幾個膽子大的丫鬟偷偷抬頭,飛快地從沈尚書的臉上掃了眼,那明顯的不悅像是幾層烏雲堆在上麵,就等一個機會,得以釋放雷電。
她們訕訕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位二小姐要遭殃。
沈尚書渾厚的聲音又傳來:“知應,你讓開。”
“我不能讓。”沈知應堅定不移地搖了兩下頭,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看著那人步步逼近,心越來越慌,這種壓迫感,她熟悉又抗拒。
“讓不讓?”沈尚書又問了一遍。
沈知應再次搖頭,一步不退,腦海中被身/後不久前說的事情占據,連目光都變得渙散。
而沈尚書被她的兩次拒絕惹惱,在外麵積攢了一身的脾氣直衝天靈蓋,大手揮動。
就在沈知應眼睜睜看著那麵巴掌就要打下來時,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好像也在嘲笑她的魯莽。
“見過嶽丈大人、嶽母大人。”
年輕男人的清朗嗓音似山泉過境,隱著單薄卻不冷漠的笑意。
積了一身脾氣的沈尚書看清來人,立刻沒了發泄口,隻能悻悻收回巴掌,臉色拉得老長:“是世子啊,世子可曾用飯?”
“本來是要用的,但是貴府派人將我妻子喊來,我自然沒有丟下她獨自用飯的道理。”
軟趴趴的刀子捅過來,乍一聽是輕柔的風,但隻有它刺進來時,才能品出這裡麵的鋒芒,再頓感疼痛。
謝望青在給沈知應撐腰。
在用最淺顯易懂的方式,讓沈家人知道她在他心上的重量。
沈尚書是在官場混跡了十多年的聰明人,自然識出其中含義,又對上那雙雖然彎著,卻極其孤冷的痛苦,寒意從腳底彌漫全身。
反觀沈知應,從聽見他聲音到看見他的那刻,她就已經不能不看他了。
原先躁動不安的太陽穴不知何時終於安靜了下來,雖依有異樣,卻比剛剛好上不少。
揉了揉略有酸脹的穴位,沈知應又不受控製地去抓謝望青的袖口。
在衣物這方麵,謝望青有著不為人知的挑剔與嬌氣,衣服的麵料柔軟被他格外看重,她雖然好奇,但也從沒問過。
軟綿綿的衣角像是九尺天宮的雲彩被揪下來做成了衣裳,突然想起她掌心微微滲出來的薄汗,下意識鬆開手,生怕弄臟了他的衣服。
她突然的小動作,讓謝望青微愣一瞬,但又立馬回神,裝作沒察覺。
主動抬起手臂,將人攬入懷裡,毫不避諱那些被震到的目光,連語氣都絲毫不亂:“時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將內子帶走了,不知嶽丈大人還有何安排?”
他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安排什麼!沈尚書的窩了一胸腔的火愈演愈烈,燒的他嘴角都抽搐。
本以為把這個小庶女嫁到國公府能沾點光,誰想到這丫頭翅膀硬的這麼快。
還有這個謝望青,也不知道看上她什麼了。仗著自己是國公府的世子,居然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當真是可氣!
雖然心裡氣得不行,但明麵上他依舊得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去。
望著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方才那丫頭頂撞他的一幕又開始浮現,沒忍住,他踢碎了牆邊的一個無辜花壇。
土瓦片和黑泥碎了一地,好不嘈雜。
從沈家出來後,沈知應便像個跟家裡長輩撒嬌的娃娃。
無言地摟住他的臂彎一言不發,望向那雙鳳眼時,還妄想透過她倔強的表情讓他猜出她的小心思。
但謝望青又不是大羅神仙,沒有讀心猜念的本事。
但他也不是傻子,稍加思索,將她打橫抱起,送到了馬車裡麵。
雖然這個結果跟沈知應想要的略有出入,但她一點兒都不怪,反而就跟吃到了惦念已久的糖果,心滿意足地笑出來。
方才的懷抱分外溫暖,雖然時間僅有沿途六七步,可他的果斷,他的溫柔,他的心思細膩,沈知應都看得出來。
她雙手托腮,明淨的瞳仁照應出那張絕色的麵容:“謝望青,我是不是你第一個抱的女孩子啊。”
骨節分明的食指勾蹭了下她的鼻尖,帶著無奈:“是啊。”
被哄得高興,她的小臂攀上男人的肩頸,跟他貼得格外近,幾根手指還不安分地捏住他腦後的發絲玩。
明明是男人,卻因生在富貴泉中活得也滿是講究,沈知應盯著那撮比肩華美緞子的發絲,感慨萬千。
看著她很用心地玩他的頭發,謝望青突然有些不高興。
抬手將頭發收回來:“沈知應,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那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呢,相信我可以給你撐腰可以保護你。”
難得聽到他這麼板板正正地喚她大名,沈知應先是一怔,這才心虛地抓了下臉頰一側。
聲音好似螢蟲振翅:“我不是不信你……”
“那是什麼?”強硬的態度打斷了她的說辭,謝望青固執起來,那對如黑曜石的眼眸開始冒火星子。
被問的心裡發毛,沈知應心跳如雷。
而她的不回應,在謝望青看來就跟默認沒什麼區彆。
“這件事我會幫你解決,彆擔心,你母親的婢女不會有事。”
說完,他便報複心極強地扯過她的手,捏在手裡揉了兩下,可明明揉的是沈知應的手,他自己的心倒像是被鼓搗了個稀巴爛。
她太瘦了,小手握起來幾乎抓不到多少肉,讓人根本生不出欺負她的心思。
歎了口氣,謝望青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語調輕柔又寵溺,似皎月驅凜霜:“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