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笑 他是最好那個的了(2 / 2)

賜他福報 兩塊煎餅 4895 字 9個月前

“十歲那年,我的生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跟一個進京的書生看對了眼,不顧一切地也要離開沈家,她原本是良籍,隻要沈家點頭她就能走,但是沒想到,我父親前腳印了手印,後腳就把她打死了,還說家裡出了這檔子事,很丟臉。”

沈知應像個被丟棄在路邊的小流浪犬,垂著腦袋壓住瞳孔裡的熠熠光輝,沒精打采,卻又渴望光明。

吸了吸鼻子,她繼續說:“生母過世後,我就被送到了嫡母身邊養,她的確待我還不錯,每天晚上都會給我喂一種特殊的補藥,起初我以為她是真的很喜歡我,直到有一天,我得知那是一種來自大漠西域的慢性蠱毒,是一種長期服用可以控製我神智與身體的藥,她希望在將來能把我當做禮物送出去。我當時太傻了,以為可以抗爭就去找她理論,但她隻是冷冷掃了我一眼,的確不再給我吃那種藥,卻是換了一種方式折磨我。”

後麵的故事,她說不口了,因為那是一段隔絕□□上的折磨,是男人根本不會懂的折磨。

或者說,那種經曆對很多人來說聽了都跟玩笑話似的,不僅不在意,說不定他們還會當成騙人的話。

小姑娘聲音低,還帶著隱隱約約的哭腔,聽得謝望青心尖發澀。

他不會太會用言語安慰人,隻能動作輕柔地將人擁進懷裡,下頜虛虛搭在她的顱頂。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她的肩頭,難得一見的笨拙。

如外麵人說的,他前麵二十載人生活得太過順遂,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他對世間的苦難隻能通過彆人言說,因此他無法想象懷裡的小姑娘活到現在到底經曆了多大的悲苦。

許是經驗豐富,沈知應的哭泣是沒有聲音的,眼淚靜靜地流出來,浸濕了年輕男人胸前的衣服,不規則的形狀看起來還有點好玩。

也不需要人怎麼哄,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用袖口把淚擦乾淨。

雖然麵上還呈著粉色的嬌嫩,卻笑得很有精神:“我就跟你吐吐苦水,彆多想。”

謝望青無奈地莞爾,頷首道:“好。”

聽他說罷,沈知應喜笑顏開,跟隻小泥鰍似的滑入他的胸口,小手伏在鎖骨下幾寸的位置,像是被捏住了死穴,他一動不動。

倒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謝望青突然有幾分不知所雲的情緒。

是一種不受他控製,突然萌芽的衝動。

常年提筆寫字的手不動聲色地揉上她的耳廓,軟軟的、小小的,還有些發燙。

沈知應也像是被擊中似的,很乾脆地打掉他的手,抬頭看過來,語氣不自覺變得嬌嗲,好像剛被欺負了似的:“不能亂摸。”

見她護食兒似的,謝望青又笑出來,而且還很聽話地沒有繼續揉她耳朵,但又有點叛逆,因為放手的地方成了她額前的碎發。

男人的聲音像風一樣吹過來,鑽進沈知應的耳朵裡,酥酥癢癢的,一直在撓她的心。

“我們鶯鶯這麼好,是他們不懂珍惜罷了。”

沒有過多的膩歪話語,僅這一句,足夠沈知應回味良久了。

可能是這一趟經曆的事大起大落,她覺得乏疲至極,有些困。

謝望青便主動把她的頭攬過來,讓她靠著自己睡。

在謝望青看不見的角度,靠著額前細碎發絲的遮掩,沈知應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

眼前、鼻前儘數是他,是他袖口上的金紋繡線,是他習慣用的香爐氣。

真正感受到他的一切將自己團團圍住,這份擁擠的安全感讓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真正睡去。

謝望青,你說,佛祖會讓我夢見你嗎?

寬敞的馬車坐著很舒服,就算是從沈府坑窪不平的小巷子行駛出去,搖的也不明顯。

馬車外是街上小販熱鬨的叫賣聲,碰巧路過一個雜耍班子,此起彼伏的鼓掌與叫好讓她又很快醒來。

周遭過於躁得慌,沈知應睡不下去,乾脆睜開眼睛,氣呼呼地掀開簾子朝外麵看了眼,又煩鬱地收回小腦袋。

就坐在她邊上的謝望青手裡不知為何多了本書,正閒閒翻著,突然感受到她的一係列不安分的動作。

沈知應捂著耳朵重新將頭倚到他肩頭,口吻還多了點嬌蠻:“我不喜歡這種地方,能讓車夫快些嗎?”

如她的願,謝望青探身同車夫說了後,又緩慢地退回來,微微思索後問道:“嫌吵?”

“算是吧,”沈知應想了會兒才幽幽開口,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謝望青才肯定是極其皺巴的:“就是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能這麼高興,明明又擠又吵,說不定還有人亂吐一地或者被人踩掉鞋子,不會嫌麻煩嗎?”

她揚起小臉,跟謝望青猜的大差不差,但多了分認真。

放下手裡的手,他隨意地折了個角做記號,這才開始思考如何回答它的問題。

其實這本身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有人愛熱鬨有人愛清淨,她碰巧是那個愛清淨的,但這世上注定存在愛熱鬨的,沒有人有資格或者有權利剝奪他人的喜好與偏愛,天子亦是如此。

“雖然很麻煩,但對那些人來說,或許是享受麻煩的。”他彎著眉眼,眸光似水,瀲灩晴光由此孕育,蕩開了層層漣漪。

“這世上有太多人,太多的悲歡喜樂也注定無法交融,他們無法理解你的甜夢驚醒,你無法理解他們的歡歌笑語,那乾脆就不要理解了。”

說到最後,他將原先放到一邊的書送到了沈知應的手裡,看著她垂眸去念封皮上的大字,不疾不徐地說完最後一句:“反正,我們也要到家了。”

指腹覆上幾個筆走龍蛇的字,沈知應在心裡默念了一邊,又覺得好玩,這人是怎麼做到用一本正經的眉目表情看這麼不正經的書。

還以為他隻會看《戰國策》、《左傳》呢。

她翻開第一頁,卻也隻讀了開頭兩行字,思緒就飄得又遠又歪,最後繞回來,停在他的身上再也走不掉。

她是著實佩服這人的,不僅僅是他身上那股子如蘭如菊的品性,關鍵是那張嘴啊。

能把一句“你管彆人呢”掰掰扯扯說得這麼深奧又禮貌,這等人才,確實很難找到第二個了。

不對,她也沒必要找第二個,有這麼一個謝望青陪著她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