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要求,一直不知道他們分床睡的小丫鬟嚇一跳。
懶得解釋,沈知應掃過去一眼,讓她照做就行。
夜色越來越沉重,就跟沈知應不堪重負的眼皮一樣。
她像往常的謝望青一樣睡在地上,雖然身/下的是白日裡剛被曬過的被褥,但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空落落寂寥感還是席卷她的全身。
她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睡過去,旁邊那個睡了一整天的人突然就醒了。
因為夢魘作祟,謝望青艱難地睜開眼睛,頭疼欲裂。
手腕不自覺抬到額頭處,又開始用拇指使勁兒地揉著太陽穴,希望能靠這種方式喚回神智。
人一生病就容易變得矯情,饒是謝望青也不例外。
他自認有個承受能力還算可以的身體,可眼下也隻能認栽般無力,僅僅隻是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來,他的關節都變得酸軟。
喉嚨似火燒,好像裡麵掛著個千斤重的秤砣,咽不下去,且牽一發而動全身。
力氣恢複了不少,他緩緩坐起來,不等開始回憶白天的事情,便一眼看見了那個躺在地鋪上的小小身影。
好像格外睡不慣這種地方,她在被子裡麵裹成了小小一團,跟個冬眠的雪狐狸似的。
幾乎是瞬間,謝望青便站起身,走到她旁邊,蹲下身、將她抱起來,動作一氣嗬成,且毫無聲響。
將人放到柔軟的大床上,謝望青也沒那麼多心思了,將被子蓋上的那一刻幾乎是緊張又期待。
雖然這麼說多少有些孟浪,但其實謝望青也曾想過他們說不定可以試著睡在一起,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怕沈知應把他的動機看得太邪惡,就一直壓著沒說。
但沒想到,就這麼拖到了眼下的情況。
更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同她隻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時,沈知應醒了。
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直直地望著他。
謝望青突然有些後怕,他剛剛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很像個不懷好意的壞人?
但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誰都沒先說話。
謝望青是不敢說,而沈知應,是結結實實地驚到了。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她直接去摟他的肩頸,語氣中是不加克製喜悅:“你終於醒了!”
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謝望青一愣,但又啞然失笑,回抱了這個激動的小姑娘:“放心,我沒事了。”
又是這句話,沈知應一個激靈,突然鬆開了他,氣呼呼地說:“禦醫說你中毒了。”
並不意外,謝望青頷首:“既然禦醫都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是了。”
見他的反應如此平淡,沈知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下意識抬高了音量:“所以你知道?”
“不能說是知道吧,隻能說有這方麵的猜想,這次也算是得到了證實。”
突然又想起最開始那日,她在饕鬄樓看見的鮮血淋漓,沈知應的眉心出現川字。
說起來,她好像的確沒有問過謝望青私底下到底是在做什麼,所以……受傷和中毒之間是不是有聯係?
沈知應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性格,看著她臉上的愁雲慘淡,謝望青無奈地歎了口氣,捏了捏她的臉,還是軟軟的手感:“很抱歉讓你擔心了,但有關這方麵的事我的確不能說,但請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了,”怕他誤會,沈知應急忙說,頓了頓,轉移了話鋒:“你還是抓緊時間想想明日怎麼從你父母那裡糊弄過去吧,他們也都很擔心你。”
見她好像的確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謝望青低低笑出來。
手上也不老實,捧起那張臉,跟她靠得很近:“還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跟你講。”
不知情的沈知應軟綿綿地問:“什麼?”
“我們彆分床睡了吧,”他說得很認真,眸中不曾有半分邪念:“地上真的睡得好不舒服。”
沈知應覺得她可能是真的沒睡醒,不然怎麼會覺得這人在撒嬌?
軟軟的語調不是他平時的清冷自持,可能是因為生了病,總之這樣的謝望青,對沈知應來說是新奇的。
就好像原本一個成熟的人一夜之間變成了得抱著大人腿說想要串糖葫蘆的小娃娃,怎麼瞧都喜歡。
她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那你必須答應我,就算到了三個月的期限你也不能跟我和離,畢竟你身子這麼差,得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啊。”
聽到這段話,謝望青一哂。
他以為這幾天他的實際行動已經表明了一切,可看起來,隻要沒有明說,這個容易患得患失的小姑娘就會覺得不行。
既然如此,那他就用她希望的方式向她說明白好了。
“鶯鶯,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幫她把耳邊的碎發挽到後麵,謝望青目色如月:“我還不想鬆開你的手,至少,在你主動鬆開我之前。”
屋內靜謐,二人在黑色中對視。
唯一能算作光亮的隻有透過窗上鏤空花紋掃進來的月光。
雖然皎潔,卻少得可憐。
沈知應的良久沉默,讓謝望青的心多有慌張,就在他以為還是說早了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她怯生生的話。
還有那雙明亮的瞳孔。
“謝望青,你會親親嗎?”
她是故意的,將那個曖昧不清的字,重複多念了一遍,說完,又使勁兒地去探究男人微愣的麵色。
還不等他反應,沈知應就飛快地在他臉頰一側,約莫唇角一側的位置啄了一下。
蜻蜓點水似的親吻,或者說連親吻都算不上,因為少女根本不敢去看那張微微凸起的唇瓣。
雖然她動作很快,但在方寧靜的天地中,還是發出了不小的響動。
雙頰又羞又熱,沈知應有些慶幸是眼下的情況,不必擔心被她看到她的窘迫,她還能裝得冷靜。
可顯然,謝望青不冷靜了。
認真回味了剛剛那一下,謝望青好像得到了某方麵的激勵。
他上半身前傾,先是額頭輕碰了一下她的,隨即是沙啞又低沉的嗓音,好像是努力忍耐著什麼:“我好像不會,不如鶯鶯教教我。”
雖然在問,但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根本不給沈知應出聲的機會。
感受到來自唇上的柔軟觸感,沈知應一驚,卻並不抗拒,反而……有些高興。
她是萬象俗世中最平常的雀鳥,他是她唯一可歇腳倚仗的絕色春山。
閉上了眼睛,這種奇妙的感受讓她渾身發軟,很快就沒了力氣,隻能軟綿綿地將手臂搭在男人身上。
謝望青的唇最後還是放過了他,隻貼在她耳邊,笑得促狹:“鶯鶯,時辰很晚了,該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