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懷遠凝眸,很乾淨的身份。
“好好看著她。”
春桃應是,立時下了閣樓。
後山綠竹林立,長亭外,石潭深深。這是月嬈的練武之地。
任懷遠要培養她成為一名殺手,成為一把利刃,隻為他所用。
晨起晚歸,驚風舞劍。
晨風教她紮馬步以固基礎,再教她一些基本拳法。她沒有武功基礎,又起步晚,學得很艱難,所幸練過舞,即使才短短幾個月,身體柔韌性也打了下來,核心力量也比較強,於是上手稍微快些。
她更是每日每日加練,直練得腰酸背痛,咬破嘴唇也在堅持。
風獵獵而吹,拂過她的發,額頭熱汗瞬間蒸發,一陣清爽,涼意卻襲得她止不住地打噴嚏。
她本來便瘦弱些,身體算不上硬朗,靠的是強撐。
於是一夜之間,病來如山倒,她終究還是沒能撐著從床榻上起身。
月嬈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天還未徹底亮,她暈頭轉向的,幾乎要爬不起來。她撥倒茶杯的聲音驚醒了春桃,春桃掀簾入屋,見月嬈堪堪扶著圓桌,費力撐著。
“姑娘!”
春桃驚呼。
月嬈蹙眉,麵色酡紅,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春桃一摸她額頭,麵色嚴峻:“你染了風寒!”
大夫診斷過後,開了藥,春桃煎煮,助她喝下去。
春桃還攬了另一份活兒,即為月嬈揉捏捶打,活絡筋骨。當初她提議要幫月嬈揉捏發酸的肌肉,畢竟剛開始練武,以月嬈平常練習和自個加練的強度,身體很難不會做出排斥反應。
不過月嬈拒絕了。
春桃不強求。月嬈對於她的伺候,其實還是很生疏,除卻送食盒或掃灑這類事外,她幾乎從不開口讓她幫忙,總是一個人撐著,不假手她人。
也許是從前自個動手慣了,或許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想讓人覺得是廢物,不想被放棄。
晨風體諒她,勒令她休息。
月嬈不敢不從命。
春桃推心置腹道:“姑娘何必如此拘禮?春桃奉了命來服侍你,自是任由你差遣。這是春桃的任務,恰如姑娘練武,是分內必做之事。”
春桃細心幫她捶打手臂或大腿,力道很合適。月嬈隻覺得積累的酸疼勁兒一下子散開,四肢麻麻的,既舒服又痛苦。
她雙手交疊,趴在枕頭上,於是微微低下頭,用手臂捂住嘴巴,堵住出口的驚呼,隻有餘音穿了出來,一哼一哼,輕輕的,像小貓的呼喚。
通身揉捏過後,月嬈更覺沒了力氣,酸軟地躺著,動彈間四肢傳來的舒爽難耐。
她於是隻能默默趴著,當費力翻身時,恰由春桃撞見,於是在她的幫助下成功翻身,換了一個稍微舒服的姿勢。
春桃悶笑。
高熱已退,月嬈恢複了些許力氣,不再由春桃喂食。
她把苦藥一飲而儘,強忍著嫌棄,這苦味在舌尖化開,密密麻麻的澀感襲擊她的味覺,終究還是苦得她變了臉色,臉皮扭成麻花狀。
她艱難道:“謝謝。”
春桃或道:“姑娘也不必這般強硬。凡事總是要循序漸進的。若是為一時之快而傷了根本,到頭來失去的,還是最在意介懷的東西,得不償失啊。”
月嬈悶聲,她似乎聽進去了。
風寒一場,月嬈倒是和春桃不那麼拘禮,兩人間的距離也漸漸拉近。也許是月嬈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身世所帶來的惺惺相惜,終究最深入人心,哪怕遭遇不同,卻最能感同身受。
半年之後,任懷遠終於現身。這是入府之後,月嬈第一次見到任懷遠。
她彼時正在練拳,半年過去,初有成效,不過力道不足,動作也不夠利落,顯不出遊刃有餘的把握。
掌心帶風,她收拳,正打算暫時休息時,餘光卻瞥見任懷遠。那玄色的衣袍拽拽生風,飄然飛舞,更顯他挺拔的身姿。
月嬈驚詫,愣了片刻。
她從未想過,她還會再見任懷遠。
她也不知她在東宮會過怎樣的生活,但見仁懷遠,她從未想過。
任懷遠的性格捉摸不定,他做事全是一時興起,不講章法,誰都猜不透他會做什麼。這是月嬈與他僅有的兩次接觸間,唯一的心得體會。
他確實有任性的資本。
“殿下。”
月嬈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朝立在長亭之上的任懷遠行禮。
任懷遠俯視她,眼神不定。
“隨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