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在月嬈身旁,糯糯道:“姐姐,你……你很討厭我嗎?”
月嬈搖搖頭。
“哦。”少年悶悶,不討厭就好。
月嬈無奈一笑,她很感謝上天賜她非凡的容顏,儘管它是她災難的製造者之一;但不可否認,這張臉也給了她機遇。容貌是她遭罪的原因,也是她幸運的開端。
她視容貌為至上;她多麼珍惜這張臉。
但細想,其實也沒什麼了。
無所謂,這一切早已無所謂。
月嬈尋了處空地坐下,少年乖乖坐她身旁。
月嬈:“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略顯局促:“我……我沒有名字。”
“我什麼都不知道。”少年點頭,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為什麼彆人都討厭他,嫌棄他,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他憂心問:“姐姐,你會不會嫌棄我傻啊?”
月嬈側了側頭,露出未沒毀容的側臉:“為什麼?”
少年很是惆悵,失落地盯著泥地:“好多人都不願跟我玩兒,他們都罵我是個傻子,都嘲笑我。”
月嬈笑著,更加沉默。這個世間汙濁,傻何嘗又是一件壞事。也許傻了,就不會有那麼多憂慮,也沒那麼多煩惱。
“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吧?”
“好好好!”少年歡喜點頭,“姐姐起名字。”
月嬈想了想,她還沒有給誰起過名字,也不知道少年會不會喜歡。半晌過後,她才緩緩出聲:“無憂。”
無憂無慮。
月嬈拿樹枝在地上寫下二字,少年歪著腦袋,看著十分認真。
“好聽好聽!”少年欣喜點頭,踩平地麵後有寫了一遍名字,雖醜卻完整,“那我以後就叫無憂!”
“我有名字啦……”
“無憂無憂……”
“好聽…”
無憂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樣,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以示開心,他忽然看向月嬈:“姐姐,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此生,她和任懷遠再無關係,她要割舍過去,割舍一切。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出聲:“輕顏,我叫輕顏。”
月嬈回了張婆家,頂著這張毀容的臉。
張婆錯愕,見她狼狽模樣,更是心疼。不過看月嬈時,她明顯更釋然。
張婆忐忑地放下心,問她這兩天去了哪兒,不留字條,人也不見。
月嬈隻說是去散散心。
張婆諒解,不再問。
“這孩子怎麼回事兒?”
張婆瞧無憂拘束樣,乖乖站在月嬈身後,比月嬈更狼狽,鼻青臉腫的。
月嬈於是交代來龍去脈。
張婆歡喜,家中又熱鬨一番,她自然是高興的。
她叮囑無憂洗了澡,換上老爺子的年輕時的衣服,雖說勉強合適,仍顯得小,手腕腳腕都露了出來,不過她換乾淨後,更顯得呆呆地。
傻乎乎的俊俏乖巧的男孩子,張婆喜歡得不得了。
張婆歎:“哎呦喂!這可真俊呐!”
無憂略顯扭捏,亮晶晶地眸盯著月嬈。他飛眉入鬢,星目炯炯有神,輪廓硬朗,這一身麻布都無法掩蓋他的光輝。
月嬈說:“很合適。”
月嬈交出幾錠碎銀子,這是她包袱裡攜帶的:“謝謝您這些天的照顧。”
張婆不願接,月嬈強求她接,你推我往,最後張婆拗不過她,終是接下。
月嬈把無憂安置在張婆家,她需要去永州一趟。
月嬈隨張婆入城,現在風聲鶴唳,她不敢用路引入城,怕所有來自長安的人都要受到調查。最怕的是晨風他們千裡迢迢奔赴於此追查她。
半月過去,局勢如何,他不知道。
她不能賭。
入城之後,月嬈暫且和張婆分彆。
月嬈回想喬盛的千叮嚀萬囑咐,去福來客棧,言要找一人。
她成功和對方見了麵,在對方的幫助下,終於解了任懷遠對她內力的封鎖。
月嬈告謝,那人交付給她一袋銀子,月嬈知出門不便,也知是喬盛的心意,自然收下。
月嬈去藥鋪旁蹲點。
來往客人頗為不解:“這藥鋪不知怎麼回事,買點石膏也要盤問這盤問那,還讓我看一張畫像,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我遵從醫囑買了藥,也沒人告訴我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方還威脅我不要亂講出去,真真是奇怪也。”
月嬈立於原處,周遭人如潮流,來來往往繞她身側。
她忽然覺得有千萬隻眼睛盯著這條街道,她的一舉一動,皆在彆人眼皮子底下。
這種受人監視卻不知源頭在何處的感覺,仿佛空氣都成了眼睛,不管怎樣都躲不開,遍體生涼。
石膏,製作麵具材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