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空落落的,比在任懷遠身側時,更加患得患失。她以手撫心臟,正常的跳動,不正常的情緒,她這是——
喜歡上無憂了嗎?
任懷安則是不敢看月嬈。他常盤桓於清風苑外,隔著高牆,企圖窺月嬈倩影。他不敢在人醒時的白天驚擾,常於夜色朦朧之時駐足。
孤零零的斜影,寂寥的人聲,從蟬鳴後的夏夜,又換秋風簌簌的涼月,夏去秋來,人影不斷,卻唯獨失了敲門的勇氣。
他或白天踱步於後院,以匆匆步伐,借機看她一眼。隻一眼,足以解相思之苦,足以慰心中之念。當視線交錯的那一刻,萬般皆值得。
一眼,堪看。
八月中秋,佳節團圓。
月嬈拒了宮宴,任懷安入宮,共度良宵。回來時已至深夜,露濃秋重,任懷安踏露而過,沾衣帶水無妨,停於院前。
暮光已熄,照不見他的影。
明月共賞,高牆內外,誰也不知誰。
任懷安倚牆而站,這一刻,茫茫然的情緒裹挾著他,於天地廣闊之間,不知四麵八方,何為出處。
濃霧環繞,他明明抓著月嬈,明明時時提心聽著她的聲音,留意她的身影;明明雙手緊握,抓得十分牢靠,他還是把月嬈弄丟了。
回長安是他的選擇,卻不是月嬈的選擇,他不能再以一己私念成了困住月嬈的牢籠。
待時機成熟,他會送月嬈離開長安。長安非是她的安身之所,更不是她的念想。她的念想,在天地之間,在四海之外。
任懷遠心中悲鳴:若是在恢複神智的那一刻,他尚有孤注一擲的勇氣,不過他已經遺失,很難拾起來了。
他隻感覺到潮水的裹挾,淹沒著他,差點窒息而亡。
清輝成紗,寒意深深。
他落寞離去,踏枝聲脆響,他已無暇顧及。
吱呀一聲,門自內而開。蜿蜒的小徑深處,若隱若現而漸遠的人影,皆入了月嬈眼中。
是任懷安嗎?
她十分平靜,沒有追上去。
任懷安不敢問月嬈,但任懷遠有更離奇的想法。掣肘任懷安的把柄越多,是他最喜聞樂見之事。
“隋王最近如何?輕顏呢?”百忙之中,仁懷遠好似終於想起這件事。這幾個月,他忙於政務,從未提及。依任懷安的在意態度,雙方總該有進展吧?
晨風道:“入長安後,他們少見,幾乎形同陌路。隋王常駐足而望,卻不敢驚擾輕顏。”
“孤竟看不出來。”任懷遠挑眉,不容拒絕的語氣,“三弟如此踟躕,倒不如孤助他一把。畏手畏腳,隻會錯失一切,他怎麼總是不明白呢?”
“輕顏姑娘與皇後倒是十分投懷,二人常常相見,互訴衷腸。這會兒,輕顏姑娘正在椒房殿。”
是嗎?
任懷遠挑眉:“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