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些說:“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們替他原諒你。”
那些人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洛硯舟想不通,他們有什麼資格替楚陽說出原諒的呢?
張清總是膽戰心驚地來看他,生怕他出什麼意外一樣。
可洛硯舟確實還沒動過張清怕的那個想法。他說了,他現在還沒臉去見楚陽,他還有事沒做完。
洛硯舟用了很長時間,挨個查看了那些侮辱過楚陽的ID,每一張他都截圖留了下來。還有小區的監控,手機裡的通話記錄,凡是他能想到的,他全部都留了證據。
洛硯舟退學了他回去重讀了高三,托關係轉了文科,獨來獨往一個人,像楚陽從沒來過。這次填誌願時,洛硯舟填的還是華大,不過從醫學係換成了法律係。
他不想當醫生了,當醫生要救很多人,指不定那個就是曾經傷害過楚陽的人。他們傷害了他愛的人,如果他救了他們,哪怕是在不知不覺中,也是罪該萬死。
法律係多好啊,他能為他的少年親自討回公道。
上大學之後,洛硯舟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人聯係得上他,連他家裡人都不行,哪怕親自到學校去找,洛硯舟都能把自己藏得不露一絲馬腳。
他甚至連生活費都不管家裡要,斷絕了與所有人的聯係。
張清再見洛硯舟的時候,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他都已經結婚生子,兒子都上高中了。
洛硯舟其實已經回到這個城市很多年了,但他就是拒絕與任何人見麵。可整座城市基本都聽過洛硯舟的名字,他們說他是個瘋子。
洛硯舟開了一間自己的律所,向陽律所。這個律所包括他自己都是頂尖律師,工資開得高的離譜。可隻處理一件事,拿著洛硯舟手上的證據,把很多年前對一個叫楚陽的少年侮辱恐嚇的人全部找出來,最大限度地以法律手段讓他們受到處罰。
年代久遠,有些根本無法追查,可他就是想儘辦法、鑽儘漏洞在那些人身上留下了案底。
張清聽了隻覺得可悲。十幾歲天之驕子的洛硯舟,多瀟灑自在啊,有些能與能力匹配的傲氣,從來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現在卻成了彆人眼裡的“瘋子”。
他沒想過能接到洛硯舟主動打來的電話,匆忙趕到時,看到的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洛硯舟站在當年楚陽跳樓的位置上,一樣笑得輕鬆自在,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可氣質還是像十幾歲。
見他來了,洛硯舟笑著對那幾個滿臉緊張的人說道:“警察同誌,彆緊張,我就和我朋友說幾句話。”
張清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強打出了一個笑臉,慢慢地往前蹭:“班長,你說咱這麼多年沒見了,你給我整個這麼刺激的,不合適吧?”
洛硯舟笑吟吟地看著他:“張清,不用費力氣,你改變不了什麼。我隻是想跟你道聲謝,你是那個時候,唯一沒有落井下石的人。”
張清聲音顫得厲害:“洛硯舟,沒必要 ,這事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那些人也受到懲罰了。你該好好生活了,你跳了你會後悔的!”
“後悔?”洛硯舟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我有什麼可後悔的?我這輩子也就那一件後悔的事,十幾歲的我,沒有能保護好我喜歡的人。”
“洛硯舟……”
洛硯舟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地道:“我恨死那些人了,我那時候甚至動了跟他們同歸於儘的想法。可這個不太現實,做不到,會有漏網之魚。而且身上沾太多人命,死後是要下地獄的吧?楚陽一輩子沒乾過壞事,卻落得那麼個結局,肯定是要去天堂的……我用了23年才替他處罰完了那些人,如果我再不去找他,我還找得到他嗎!”
張清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洛硯舟現在說話的風格還有神態都有些不對勁。
洛硯舟笑得很燦爛:“何一寶跟他爸媽跪在我麵前求我放了他們時,我問他們,當初收養我時,明明就是看中了我爸媽給我留的遺產,那為什麼要否認呢?用那些錢買了房子,讓他們有了住的地方,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呢?為什麼連個像樣的房間都不肯給我呢?然後他們特彆害怕地看著我,說我瘋了。”
洛硯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都說他瘋了呢?他明明沒事啊,這是楚陽問的,楚陽很委屈,所以他就把他放出來了,讓他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楚陽回家還特彆難過 ,跟他哭了好久。
張清吞了吞口水,洛硯舟這個狀態根本不對,好像真的是精神方麵出了問題。他試探著道:“硯舟,你怎麼了?楚陽……他已經不在了。”
洛硯舟沒接話,看著他笑了笑,從楚陽當年跳下去的地方,一躍而下。
他當然知道楚陽已經不在了啊,可如果這麼多年不是這麼騙著自己,他又靠什麼撐下去?所以,他現在不是要去找他了嗎?
人群的尖叫聲和風聲他都有些聽不清了,眼前的景色也漸漸變了樣。
他隻能看到一個笑得溫暖,又很有感染力的少年,少年托著腮,揚聲叫他:“洛硯舟!”
他聽到自己十幾歲的聲音,說:“乾嘛?”
太陽般的少年逝於嚴寒冬日,他喜歡的人選擇在炎炎盛夏去找他,這樣,就能把盛夏的暖意,帶給那個怕冷的少年了。